滿堂官員如蒙大赦,卻無人敢大聲喘息,皆躬身垂首,小心翼翼地退出大堂。
涼州府衙的威壓尚未散盡,姜塵便已轉身離去,將一眾心思各異的官員留在身后。
他并未返回驛館,而是徑直來到了陰森冰冷的停尸房。
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幾具蓋著白布的尸體。
仵作衛由正坐在角落就著清水啃干糧,見姜塵一行人進來,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用布巾擦了擦手,走到居中一具尸體前。
他掀開白布一角,露出崔浣青灰色的臉,聲音平穩得不帶絲毫感情,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物事。
“死者崔浣,死亡時間,約在昨夜戌時至子時之間。死因,手握匕首,刺心自盡。”
他頓了頓,抬起崔浣一只僵硬的手腕,指著一處不顯眼的紫紅色淤痕。
“然,此處淤痕力道蹊蹺,指印方向非死者自行發力所能形成,故,不排除是被人握持手腕,強迫自盡。”
姜塵的目光卻并未在崔浣的尸體上過多停留,反而銳利地打量起眼前這個神態自若的仵作。
此人面對欽差和高官尸體,太過鎮定。
“兵卒?”
姜塵突然開口,語氣篤定。
衛由聞言,先是轉頭看了一眼姜塵身旁的林妙音,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復雜情緒。
他抱拳,對著姜塵和林妙音的方向微微躬身,算是行過禮,這才轉回頭看著姜塵,坦然道。
“昔日不過是林將軍麾下一介無名小卒,林將軍蒙冤去后,兄弟們散的散,死的死,我仗著在軍中見得尸體多,認得些傷口,才在這涼州城混了個仵作的差事,茍活至今。”
一旁的林妙音聞言,嬌軀猛地一顫,美眸瞬間睜大,難以置信地看向衛由,檀口微張,就要詢問。
衛由卻仿佛知道她要問什么,搶先一步,聲音低沉卻清晰地打斷。
“小姐不必驚訝,昔日將軍麾下親信將領固然遭了清洗,但我們這些底層兵卒數以萬計,無人會一一深究,在這西境之地,遇見幾個當年的老卒,并非什么稀罕事。”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蒼涼,將那場浩劫后的殘酷現實,輕描淡寫地剖開。
姜塵聞言,目光微凝,點了點頭,隨即追問道。
“他身上,再搜檢不出其他有用的線索了么?”
“崔大人的尸體,明面上的死因便是如此,顯而易見。”
衛由語氣平穩,但話鋒隨即一轉,帶著一種老練獵犬嗅到異常氣味的警覺。
“不過……這停尸房內,倒另有一具尸體,頗為蹊蹺。”
“哦?如何蹊蹺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