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親這個為虎作倀的都已償了命,莊氏身為罪魁禍首,合該一同上路。
倘若駙馬與姑娘顧及侯府顏面和名聲,欲對莊氏網開一面,留莊氏茍活于世,那……
即便要她拼卻這自由身,淪為亡命之徒,也定要手刃莊氏,玉石俱焚!
裴桑枝淡淡地掃了萱草一眼,語意幽深:“舉頭三尺有神明。”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聞得此言,萱草夙愿得償,感激涕零,當即雙膝跪地,對著裴桑枝“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奴婢為姑娘引路。”
“姑娘當心腳下。”
……
莊氏鬢發散亂,那頭曾經精心養護的秀發,如今干枯板結,混著泥土草屑,一綹一綹硬邦邦地垂著,活似個骯臟的鳥窩。
而她的面容與額上,更是布滿了舊傷留下的疤痕,有的猙獰地盤踞凸起,有的則化作青紫交錯的印記,遲遲不散。
可想而知,在與永寧侯一同被關押的日子里,她定然飽受折磨,未曾有過一刻安寧。
莊氏仿佛已與周遭隔絕,對裴桑枝的推門而入毫無反應。她只是垂著眼,目光牢牢鎖在破舊木桌的四個泥人上,抬手依次輕柔撫過,口中發出斷續的癡妄囈語。
“姑娘,”萱草壓低聲音解釋道,“那些泥人是前幾日下雨時,莊氏癡癡呆呆跑出去,用院里的濕泥巴捏的。起初,她總是抱著屋里那唯一的破枕頭,翻來覆去地數,嘴里還不停念叨著‘怎么數不夠呢’……”
裴桑枝眸光顫了顫。
這種時候,莊氏還記掛著裴春草呢。
總歸是親手養大的,母女情深,倒也不全是虛的。
裴桑枝淡聲吩咐:“萱草,退下。我有些話要與莊氏說。”
萱草輕聲勸阻:“姑娘,莊氏近來神智不清,瘋瘋癲癲的,恐會沖撞您……”
見裴桑枝眉頭輕蹙,萱草立刻收聲,施了一禮便悄然退出。
裴桑枝微微側頭,瞧著萱草逐漸遠去的背影,神色莫名。
當初,她答應胡嬤嬤保萱草一生衣食無憂、平安終老的前提是萱草不上趕著找死。
但愿,有些人不會作死吧。
裴桑枝斂起視線,看向了也不知是真瘋,還是裝瘋賣傻的莊氏。
拾翠自告奮勇:“姑娘,奴婢的醫術雖算不上爐火純青,但簡單的瘋癲之癥,還是可以治治的。”
裴桑枝抬抬手:“不必多此一舉。”
若是在存心裝瘋,越是想治,莊氏便只會裝得更加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