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頭是……三千二百八十六塊五毛。”林建國說,“你媽去年賣辣椒攢的,我本來想著,你要是考上了,給你添置身新衣裳,買個好點的行李箱……”
他頓了頓,看著兒子:“現在用不著了。”
林青禾鼻子一酸。
“這錢,”林建國把錢推過來,“你拿著,去縣城學門手藝。我打聽過了,學修電動車,三個月出師,包吃住,學費兩千八。剩下的……夠你撐一陣?!?/p>
“我不去?!绷智嗪搪曇舭l哽,“我就在家照顧你?!?/p>
“照顧我干啥?”林建國笑了,“我又不是不能動。你在這兒,我還得多讓一個人的飯?!?/p>
“爸!”
“聽我說完。”林建國深吸一口氣,每個字都像從肺里擠出來的,“你爸我這輩子,最風光的時侯是小學三年級,得了‘全村最會插秧獎’。獎狀現在還貼在墻上,看見沒?”
林青禾抬頭看去。泛黃的獎狀貼在灶王爺旁邊,字跡模糊了,但紅印章還在。
“你比我強?!绷纸▏f,“好歹念完了高中,還復讀了三年。這毅力,隨我?!?/p>
這是今晚父親說的第二句“夸獎”。
林青禾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所以啊,”林建國把錢塞進兒子手里,“去學門手藝,餓不死。醫生說我這是老毛病,養養就好。你別惦記?!?/p>
林青禾攥著那疊錢。錢被捂得溫熱,帶著父親的l溫。
他忽然想起查分前,自已在心里發過的誓:要是今年還考不上,就從村口那棵老槐樹上跳下來——當然,是說著玩的,那樹才兩米高,跳下來頂多崴腳。
現在分數出來了,250,挺吉利的。
他沒想跳樹,就想哭。
不是那種號啕大哭,是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死活不肯掉下來的那種。憋得慌。
“爸,”他聽見自已說,“我明天去鎮上看看,有沒有招學徒的?!?/p>
“哎,這就對了。”林建國松了口氣,整個人癱回床上,又是一陣咳嗽。
林青禾給他掖好被子,端著空壺回到院子。
天已經全黑了。村里沒幾盞路燈,星星倒是亮得很。銀河橫在天上,像誰撒了一大把碎鉆石。
小白豬吃飽了,在圈里溜達。老母豬睡了,鼾聲震天。
林青禾坐在井臺邊,掏出手機,又看了一眼那個2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