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中的北疆邊境線,向來都是死神最喜愛的游樂場。
此刻,凜冽的朔風便如億萬根冰冷的鋼針,呼嘯著撞在堅固的車窗玻璃上,發出持續不斷的、令人牙酸的嗡鳴。
鉛灰色的濃云死死壓在頭頂,將午后的天光擠榨得一絲不剩,車燈劃開濃重的雪幕,僅僅照亮前方不足三十米的地方。
厚厚的積雪在車輪下呻吟、碎裂,路虎衛士龐大的車身在這種極端天氣里,也顯得格外笨重和艱難。
楚驍緊緊抿著唇,下頜的線條繃得如同鐵鑄,雙手沉穩地握在方向盤上。
副駕駛座扔著那份剛剛簽署完畢、還散發著輕微油墨味的文件——關于阿米婭最后一部分、也是最偏遠一處礦產權的法律確認書,他代表家族前來處理。
父親臨終前的囑托猶在耳畔,那塊沉甸甸的祖傳玉佩,被他貼身戴在靠近心臟的位置,此刻隔著作戰服粗糙的面料傳來一絲恒定的溫涼,像一粒被遺忘在冰原的微小火種,給他帶來一點微不足道卻不可或缺的支撐。
這條路他開過無數次,地圖早已烙印在骨髓里。
但在暴雪與濃霧的雙重絞殺下,能見度低得可怕。
導航屏幕上代表車輛的紅色箭頭在某個連續彎道路段前輕微地搖晃、定格,然后猛地向前一跳,越過了一段憑空出現的虛擬路徑——前方本應是堅實的路基,此刻在瘋狂席卷的白色風墻后面,卻顯露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黑暗。
那不是土地的色澤,更像是空間的裂縫被粗暴地撕開了一角。
警報在腦中炸響,比任何車載系統都要尖銳。
“該死!”楚驍低吼出聲,全身肌肉瞬間賁張,右腳猛地將剎車踏板踩到了最底!
刺耳的制動摩擦聲剛剛撕破風聲,一股沛然莫御、遠超物理法則的詭異吸力已然降臨。
整個駕駛艙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握住,狠狠地向左側扭轉、揉碎!
車燈的光芒被那股黑暗徹底吞噬,世界連同所有的聲音一起被拽入了絕對的寂靜深淵。
巨大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仿佛要將他揉捏成宇宙間的塵埃碎片。
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就在即將徹底熄滅的剎那,一股奇異的力量如同心臟般搏動了一下,從他的胸口深處爆發開來——是那塊玉佩!
它陡然變得滾燙,像一枚燒紅的鐵塊烙印在皮膚上,迸射出難以想象的灼熱洪流,那熱量并非僅僅作用于肉體,更像是直接烙進了他的靈魂,蠻橫地、幾乎是毀滅性地保住了意識核心的最后一絲清明。
恍惚之中,一道猩紅的光穿透了意識的重重黑幕,血一般濃稠粘滯——是頭頂天空的方向。
一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血色月亮,在破碎蒼穹的另一端無聲浮現,冰冷妖異的光澤映照著下方扭曲破碎的景象——那是……一個堆滿破碎盔甲和扭曲尸骸、被風雪肆虐的陌生冰原戰場!
“呃啊——!”
身體仿佛被無數鋼針貫穿的劇痛瞬間將楚驍從半昏迷狀態強行拽醒。
比先前更加狂暴的寒風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鐵銹味和焦糊味狠狠地灌入他的鼻腔,嗆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聲干嘔都牽扯著全身上下無處不在的劇痛。
肺部像是被塞滿了冰渣,每一次呼吸都帶來尖銳的冰刺感。
冰冷的雪粉撲打在臉上,迅速融化,混著泥污糊住了眼簾。
他躺在厚厚的積雪里,身體的大部分都被凍得麻木,只有幾處銳利的疼痛異常清晰:左小腿一陣陣鉆心地抽痛,肋骨右側好像也裂開了,每一次深點的呼吸都引發令人倒吸冷氣的悶痛。右臂更是火辣辣的,熱流沿著袖子緩慢向下爬行。
“沒時間躺著……”求生的意志如同被這凜冽寒風徹底淬煉過的鋼鐵,瞬間壓倒了所有肉體的痛苦。
楚驍咬緊牙關,牙齒在寒冷中咯咯作響,強撐著翻過身,手腳并用地從雪窩里撐起上半身。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迅速掃視周身。
野戰匕首依然穩穩地插在右大腿側面的刀鞘里,冰冷的金屬刀柄隔著褲袋傳來熟悉、可靠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