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曉谷的春日暖陽,此刻卻如同淬毒的冰針,扎在每一個谷民的心頭。
谷內,那曾經轟鳴不息、象征著力量與希望的水力鍛錘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巨大的水輪依舊在溪流驅動下緩緩轉動,發出沉悶的嗚咽,但連接其后的傳動軸卻空懸著,失去了往日帶動鍛錘砸落的磅礴力量。
爐火早已熄滅,冰冷的爐膛如同巨獸空洞的眼窩,映照著工匠們臉上無法掩飾的焦慮和茫然。
王錘子蹲在冰冷的爐膛前,布滿老繭的手掌撫摸著冰冷的耐火磚,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腳邊散落著幾塊灰撲撲、質地疏松、夾雜著大量砂礫的劣質鐵礦石。
這是他費盡心思,通過幾支小商隊,從偏遠礦坑高價“淘”來的最后一點存貨。
“王頭……這……這石頭……不行啊!”一個老鐵匠拿起一塊礦石,用鐵錘輕輕一敲,礦石便碎裂開來,露出里面灰白的、毫無金屬光澤的內核,“雜質太多!根本……煉不出好鐵!連……生鐵都夠嗆!”
“是啊!王師傅!這玩意兒扔進爐子……怕是連爐溫都燒不起來!還……還容易結渣……堵爐子!”另一個年輕工匠愁眉苦臉。
王錘子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爐壁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充滿了憤怒和無力:“司徒老狗!這是要……絕我們的路啊!”
…………
石堡頂層。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
楚驍靠坐在輪椅上,臉色比爐膛的灰燼還要灰敗。
肋下的空腔如同被冰錐反復穿刺,帶來陣陣深入骨髓的悶痛和眩暈。
精神裂谷的嗡鳴如同億萬只毒蜂在腦中肆虐。
玉佩那冰冷死寂的腐朽氣息如同附骨之蛆,瘋狂侵蝕著他殘存的生機。
他面前攤開著一份墨跡未干的報告,是阿狗剛剛呈上的。
報告上,觸目驚心的數字如同滴血的傷口:鐵礦儲量:僅余劣質礦渣三百石(約18噸),預計僅夠維持高爐低強度運轉三日。
鹽庫存:官鹽耗盡。
自產海鹽因柴薪供應不足(夏侯氏壟斷山林,高價限售柴薪),日產銳減七成!
現存粗鹽僅余一千五百斤,按最低配給標準,僅夠全谷五千人維持……五日!
布匹庫存:充足(水力織機高效運轉)。
糧食庫存:工分券體系勉強維持,但糧倉存糧持續消耗,僅夠維持半月(新墾梯田麥苗未熟)。
“司徒氏……斷了……所有……上等……鐵礦……供應……”阿狗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小臉緊繃,“派去……郡城……和周邊……礦場的……商隊……都被……擋了回來!要么……說沒貨!要么……開價……是以前的……十倍!還……只收……銅錢!不收……工分券!”
“夏侯氏……更是……狠毒!”阿狗咬牙切齒,“他們……控制了……瑯琊郡……七成……山林!所有……柴薪……交易!必須……用他們的……‘鹽引’!否則……一粒柴……都不賣!咱們……煮鹽的……柴火……快……斷了!”
“咳咳咳……”楚驍猛地咳嗽起來,一大口暗紅的淤血涌上喉嚨,被他強行咽下,嘴角溢出暗紅的血絲。
肋下的劇痛如同附骨之蛆,玉佩的死寂氣息如同冰水浸透骨髓。
雙重絞殺!司徒弘斷鐵!夏侯桀卡鹽!
這是……要徹底扼住初曉谷的咽喉!將他們……活活困死!
“布……”楚驍的聲音嘶啞微弱,如同砂紙摩擦,“用布……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