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嶺深處,寒風如刀,卷著雪粉和刺骨的冰粒,抽打著裸露的巖石和虬結的枯枝。
山洞內,篝火的光芒在濕冷的巖壁上跳躍,投下扭曲晃動的陰影,如同掙扎的鬼魅。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汗臭味和一種揮之不去的、如同鐵銹般的絕望氣息。
阿狗在王錘子懷里昏睡,小臉蒼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而平穩,仿佛風中殘燭。
那柄銹跡斑斑的柴刀放在他枕邊,冰冷死寂。
王錘子粗糙的大手輕輕撫過阿狗的額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交織著疲憊、擔憂和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
他不敢回想那幽藍光柱吞噬阿狗、能量狂暴沖擊的恐怖景象,更不敢去想那0。7%的成功率背后,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商銘靠坐在冰冷的巖壁旁,肋下的舊傷在寒冷和顛簸中隱隱作痛,如同鈍刀在緩慢切割。
他手中緊握著那塊玉佩。
玉佩冰涼,表面布滿蛛網般的裂紋,死寂無聲。
然而,商銘的指尖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那冰冷的玉石深處,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堅定的搏動,如同沉睡巨獸的心跳,緩慢而有力地傳遞出來。
每一次搏動,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洞悉萬物的冰冷理性,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楚驍的、守護與抗爭的執念。
這搏動,比在黑風嶺石室中更加清晰,更加有力。
它像一盞在無盡黑暗中頑強亮起的微燈,提醒著商銘,那場賭上一切的瘋狂反擊,并非徒勞。
“商先生……”一個渾身泥污、氣息急促的谷民,悄無聲息地溜進山洞,壓低聲音匯報,“谷里……有動靜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谷民喘了口氣,眼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疑:“司徒家……司徒家的鐵……送來了!不是摻假的!是上好的精鐵!價格……比市價還低兩成!”
“南宮家的煤船也到了!水稅免了!運費減半!煤……也是好煤!”
“還有……還有不知道哪來的商號!拉了好幾大車布!上好的棉布!說是……免費送!人人有份!”
山洞內一片死寂。只有篝火燃燒的噼啪聲和洞外呼嘯的風聲。
“免費送布?上好棉布?”王錘子猛地抬起頭,眼中怒火瞬間升騰,聲音因憤怒而嘶啞,“放他娘的屁!黃鼠狼給雞拜年!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剛斷了我們的鐵煤鹽,害死了多少人?現在又來裝菩薩?!肯定沒安好心!指不定在布上下了什么毒!或者想用這點東西收買人心,等我們放松警惕再下死手!”
他的話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一片壓抑的憤怒和更深的恐懼。
幸存者們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猜疑和不安。夏侯家的摻沙米,長孫家的劣質布,那血淋淋的教訓就在眼前!
現在司徒、南宮突然送來好鐵好煤,還有不知名的“善人”免費送好布?這突如其來的“善意”,比之前的絞索更令人毛骨悚然!
“谷里的人……什么反應?”商銘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只有那雙銳利的眼睛,在篝火的映照下閃爍著幽深的光芒。
“亂了……全亂了!”谷民聲音發顫,“有人不信,躲在家里不敢出來。有人……有人餓瘋了,凍怕了,偷偷去領了布……也有人……像老李頭他們,咬著牙把鐵和煤收下了,說……說不管怎么樣,先把爐子點起來,把家伙什修好,把刀打出來……手里有家伙,心里才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