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校尉就站在輿圖前,背對著門口。
他依舊穿著那身半舊的明光鎧,但卸去了頭盔,露出略顯花白的短發和一張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劈般的剛毅側臉。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
楚驍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看清這位鷹揚堡的最高指揮官。
李剛約莫四十多歲,身材并不算特別高大,但骨架粗壯,站在那里如同一塊歷經風霜的磐石。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久經沙場的滄桑和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
臉上有幾道細小的疤痕,更添幾分冷硬。
此刻,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正上下打量著楚驍,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他蒼白的臉色、纏著厚厚布條的肩膀,最后落在他那雙平靜無波、卻深不見底的眼睛上。
“楚驍?”李剛的聲音低沉,帶著金鐵交鳴般的質感。
“是。”楚驍微微躬身,動作牽動傷口,帶來一陣刺痛,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坐。”李剛指了指旁邊一張胡凳,自己則走到主位坐下。
他沒有寒暄,開門見山,“苦役營的事,老魏跟我說了。
疫情是你壓下去的?那些獨輪車、繩結,也是你弄的?”
“僥幸。”楚驍的聲音依舊平靜,“只是些鄉野土法,不值一提。”
“鄉野土法?”李剛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眼神卻更加銳利,“能止時疫,能省人力,這可不是普通的土法。說說看,你是怎么想到要燒開水、清污穢的?”
楚驍沉默了片刻。
他不能提細菌、病毒這些概念。
他需要換一種這個時代能理解的方式。
“回校尉,”楚驍緩緩開口,聲音嘶啞卻清晰,“卑職曾聽游方道人提過,穢氣、瘴氣,皆由污濁滋生。
污物堆積,死水不流,便是病氣之源。
人若居污穢之地,飲不潔之水,如同置身腐毒沼澤,焉能不病?
戰時尤甚!
營寨密集,污物橫流,水源一旦被尸骸、污物所染,疫病爆發,往往比刀兵更甚!
一營染疾,十營皆危!
縱有雄兵百萬,也難敵病魔肆虐!
故,欲御外敵,必先清內穢!
飲水必沸,污物必除,營區必潔!
此乃固營保兵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