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玖似乎是餓壞了,雖然還在昏睡,卻本能地張開嘴,將那些靈米糊糊吞了下去。吃完之后,它咂了咂嘴,身體無意識地往蘇清淺的懷里縮了縮,似乎安心了許多。
看著它這副模樣,蘇清淺一天的疲憊和疼痛,都仿佛被沖淡了許多。她自己卻沒舍得吃。靈米太珍貴了,那是小玖恢復的希望。她只是將路上摘的幾個酸澀的野果,囫圇吞了下去,果肉刮得喉嚨生疼。
夜深了,山風從洞口灌進來,吹得火堆忽明忽滅。蘇清淺抱著小玖,蜷縮在冰冷的石壁旁。傷口的疼痛和腹中的饑餓,讓她難以入眠。
懷里的小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寒冷,在睡夢中,它的小身體里透出一絲極其微弱的暖意,像一個剛剛點燃的、隨時可能熄滅的小小暖爐,固執地溫暖著她胸口的那片肌膚。
蘇清-清淺將它抱得更緊了些,把下巴抵在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上。黑暗中,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她們是真正地在相依為命。
第二天,情況并未好轉。
她的傷口因為沒有得到妥善處理,開始發炎,右腿腫得像一截木樁,每走一步都鉆心地疼。她能找到的食物,也只有那些味道古怪、僅僅能果腹的野果。
她開始發低燒。視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腦袋里像塞了一團棉花,昏昏沉沉。好幾次,她都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想要就此躺下,再也不要起來。
可每當這時,懷里的小玖就會“啾啾”地叫上兩聲,用小腦袋蹭蹭她的下巴。它醒了過來,雖然依舊虛弱,但精神卻比昨天好了許多。那雙金色的眼瞳,清澈明亮,像兩顆小太陽,照亮了蘇清淺心中即將熄滅的希望。
她不能倒下。
她的小英雄還在等著她,帶著它找到一個家。
她會從地上爬起來,用鐵鎬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繼續往前走。她不知道方向,只能憑著感覺,朝著地勢更高、陽光更充足的地方走。她記得宗門的長輩說過,有人的地方,才會有炊煙。
第三天,她帶出來的最后一點干糧,也徹底吃完了。那是一塊早就硬得能當石塊使的麥餅,她分了一小半,用水泡軟了,自己吃了,剩下的都給了小玖。
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饑餓感像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她的胃,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她只能不斷地尋找野果,不管酸的、澀的,只要能吃,就拼命地往嘴里塞,只為換取一絲繼續前行的力氣。
她的嘴唇干裂起皮,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身上的衣服更是被樹枝和荊棘劃得襤褸不堪,像個從亂葬崗里爬出來的乞丐。
唯有那雙眼睛,在經歷了絕望與掙扎后,反而沉淀出一種驚人的平靜與堅韌。
傍晚時分,殘陽如血。
蘇清淺拖著沉重的步伐,艱難地爬上了一道山梁。她已經記不清自己翻過了多少座這樣的山,每一次登頂,看到的都只是另一片連綿不絕的綠色,希望也在一次次的重復中,被消磨殆盡。
她扶著身旁的一棵老松,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汗水和雨水混雜在一起,順著她臟兮兮的臉頰滑落。她習慣性地抬起頭,朝著遠方望去。
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林海。
在地平線的盡頭,夕陽的余暉之下,一片青灰色的輪廓,靜靜地矗立在那里。高大的城墻,錯落的屋檐,還有那城中最高處的一座塔樓,在暮色中勾勒出了一道安詳而又充滿生機的剪影。
那是一座城。
蘇清淺的呼吸,在這一刻,停滯了。
她站在山梁上,任憑山風吹拂著她凌亂的發絲,只是怔怔地望著那個方向,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