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府邸,內堂。
地上的青瓷碎片,還殘留著茶水未干的濕痕,像一張被撕碎的、猙獰的臉。空氣里,昂貴安神香的味道被一股焦躁的、壓抑的怒火沖得支離破碎。
林浩站在窗前,背對著一室的狼藉與跪地的家丁。他的影子被午后的陽光拉得很長,投射在冰涼光滑的黑玉石地板上,卻帶不來半點暖意。
他沒有再咆哮,也沒有再摔東西。怒火的頂點過后,是比巖漿更滾燙的、足以灼傷自己的靜默。他的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那點刺痛,反而讓他混亂的思緒變得異常清晰。
輸了。
又輸了。
他派去的人,十個壯漢,修為最低的也是煉氣三層,竟然被一個丫頭和兩只還沒斷奶的畜生給打了回來。這也就罷了,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這件事已經成了青風城里的笑柄。
他今天去常去的酒樓,隔著屏風,都能聽見鄰桌的修士在議論。
“聽說了嗎?聚寶拍賣行那個欠款的散修,一天之內就把四百靈石還清了!”
“何止還清,據說她是從迷霧森林里帶回了十幾株上品的寒心草,賣給丹心堂的王大師,賺了六百多塊呢!”
“真的假的?那可是鐵甲熊的地盤,她怎么做到的?”
“誰知道呢,不過我聽說啊,林家那位公子之前想搶她的靈寵,派了十個家丁去,結果五個被燒了褲腿,五個被凍成了冰坨子,最后還是執法隊去解的圍……”
“哈哈哈,真的假的?那林公子的臉可丟大了!”
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燒紅的鋼針,扎進林浩的耳朵里。他林浩,林家的嫡系少爺,在青風城橫著走慣了,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奇恥大辱?被一個無名無姓的野丫頭,反復踩在臉上。
第一次,他的人想搶那只病雞,被一道火苗燒了法劍。
第二次,他在拍賣行想壓價血靈芝,被洛瑤當眾截胡。
第三次,他派人去客棧搶奪,結果成了全城的笑料。
那個丫頭,就像他華美袍子上沾染的一塊爛泥,起初他只想彈指拂去,卻沒想到越擦越臟,如今已經成了一塊洗不掉的、散發著惡臭的污漬,讓所有人都看見了他的狼狽。
他不能再等了。
城里有執法隊,有各大勢力的眼線,他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絕。可那個丫頭,只要她還在青風城里一天,他林浩的名字,就要被人和“廢物”、“笑柄”這些詞聯系在一起。
更何況,那兩只靈寵……
一只會噴火,一只會吐寒氣。初看只是一階,卻能輕易擊退他煉氣三層的家丁。這絕不是凡品!一想到這樣的異獸落在那個賤丫頭手里,而自己只能用重金去買那些血脈平平的靈寵,林浩的心里就燒起一股名為嫉妒的毒火。
他必須得到它們。
同時,那個叫蘇清淺的丫頭,必須死。
只有死人,才不會繼續讓他丟臉。只有死人,才能永遠守住秘密。
林浩緩緩轉過身,跪在地上的家丁們齊齊一顫,把頭埋得更低了。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怒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一種讓人心底發寒的平靜。
“都滾出去。”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家丁們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連地上的碎片都不敢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