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淺抬起的手,在濕冷的空氣中劃出一道微不可見的弧線,輕輕落下。
沒有聲音,沒有言語,這便是指令。
肩頭,金烏小玖那小小的身軀驟然一緊。它等待這個信號已經太久,久到羽毛下的皮膚都有些發癢。下一瞬,它不再是蘇清淺肩頭那個乖巧的掛件,而是一顆離弦的、金色的箭。
“啾!”
一聲尖銳高亢的鳴叫劃破了峽谷的寂靜,不再是平日里撒嬌的軟糯,而是充滿了挑釁與戰意的宣告。這聲音在陡峭的崖壁間回蕩,清晰地傳入那只石蜥蜴的耳中。
石蜥蜴琥珀色的豎瞳微微一縮,扁平的頭顱轉向了半空中那個懸停著的小不點。在它漫長而枯燥的生命里,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生物。巴掌大小,通體金黃,還敢在它的地盤上如此聒噪。
不等它做出更多的反應,金烏張開了它那小巧的喙。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一團鴿蛋大小的金色火球,在它的喙前迅速凝聚。那火球并非熊熊燃燒的烈焰,而是凝實得如同熔化的金液,表面跳動著細碎的電弧,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高溫。周圍的濃重水汽,在火球出現的剎那,竟被蒸騰出了一片小小的、扭曲的真空地帶。
“噗!”
火球應聲而出,拖著一道淡淡的金尾,沒有射向石蜥蜴的身體,而是精準地砸在了它頭頂上方約一尺處的巖壁上。
“滋啦——”
一聲刺耳的爆響。濕滑的巖壁被砸中的地方,青苔與菌類瞬間化為飛灰,堅硬的巖石表面竟被燒灼出一個拳頭大的凹坑,邊緣呈現出琉璃化的焦黑。一股混雜著焦糊與硫磺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這一下攻擊,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石蜥蜴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它能感覺到頭頂傳來的灼熱氣浪,以及那帶著挑釁意味的爆鳴。它那原本古井無波的瞳孔里,終于燃起了一絲怒火。它緩緩轉動頭顱,將全部的注意力,從地面上那個看似無害的人類身上,轉移到了半空中那個煩人的金色小蟲子身上。
金烏一擊得手,見成功吸引了對方的注意,更是得意。它在空中靈巧地翻了個身,翅膀扇動,帶起一陣陣微小的氣流,喉嚨里發出“咕咕咕”的、一連串嘲諷般的叫聲。它繞著石蜥蜴的頭頂飛來飛去,時不時作勢俯沖,卻又在即將進入對方攻擊范圍時猛地拉升,像一個經驗最豐富的斗牛士,精準地撩撥著巨獸的怒火。
“嘶——嗬!”
石蜥蜴的忍耐終于到達了極限。它被徹底激怒了。對它而言,守護靈藥的本能,被捍衛領地尊嚴的怒火所壓倒。它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沉悶的咆哮,那聲音不再是警告,而是即將發起攻擊的前兆。
它龐大的身軀開始移動,為了更好地攻擊那個在空中飛舞的敵人,它的身體微微側轉,幾只粗壯的、如同巖石雕刻的爪子在崖壁上調整著抓握的位置,以求獲得更好的發力點。
就是現在!
蘇清淺的心跳在這一刻幾乎停滯,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崖壁上那稍縱即逝的破綻上。
一直盤在她腳邊,安靜得仿佛不存在的燭龍,動了。
它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甚至連蛇首都未曾抬高半分。只是那顆小小的腦袋微微后仰,隨即,一口極寒的、近乎透明的白色氣息,從它口中無聲無息地噴吐而出。
那不是一片彌漫的寒霧,而是一道高度凝聚、細若游絲的寒流。它在空中拉出一條筆直的、散發著微光的白線,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快得如同幻覺,精準無比地射向石蜥蜴正在調整位置的那幾只爪子。
石蜥蜴的全部心神都被金烏吸引,對來自下方的、這道毫無殺氣的攻擊,竟是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