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鼎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蘇清淺才緩緩松開緊握的拳頭。掌心里,那塊刻著火焰紋路的玉牌硌得人生疼,卻也傳來一種堅實的、滾燙的溫度。
她沒有去買新的物資,也沒有找地方落腳。昨夜被付之一炬的閣樓,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提醒她青風城內并無安身之所。而那四百塊靈石的債務,更是懸在頭頂的利劍,讓她片刻不敢停歇。
她只是在街邊的水井旁,用冰冷的井水胡亂洗了把臉,將臉上的煙灰和污漬擦去,露出一張略顯蒼白但眼神卻無比清亮的面孔。然后,她買了兩個最便宜的、能填飽肚子的粗面餅,便頭也不回地,再次走向了那片吞噬了無數希望與絕望的迷霧森林。
這一次,她的腳步沒有絲毫猶豫。
踏入森林的瞬間,熟悉的潮濕與微涼的霧氣撲面而來。蘇清淺沒有急著深入,而是尋了一處相對干燥的、被巨石遮蔽的凹地。她小心地將胸前的布袋解下,輕輕放在鋪滿干爽落葉的地面上。
布袋里,小玖睡得極沉,金色的羽毛黯淡無光,小小的身體隨著呼吸微弱起伏,即便在睡夢中,似乎也帶著一絲疲憊。而另一邊,燭龍安靜地盤在極陰玉上,它那破碎的鱗片在玉石寒氣的滋養下,似乎恢復了一點點光澤,但整體依舊透著一種耗盡了所有力氣的虛弱。
蘇清淺的心,被輕輕地揪了一下。
她沒有立刻叫醒它們,而是從懷里掏出僅剩的、用油紙包好的幾塊靈米團。這是她原本為自己準備的干糧,此刻卻毫不猶豫地掰開,將最精華、靈氣最足的米心部分,一點點捻碎,分別送到兩個小家伙的嘴邊。
或許是嗅到了食物的香氣,小玖的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它看到湊到嘴邊的靈米,先是習慣性地“啾”了一聲,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虛弱地搖了搖頭,用小腦袋蹭了蹭蘇清淺的手指,示意她自己吃。
蘇清淺的鼻尖一酸,眼眶有些發熱。
“吃吧,”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溫柔,“接下來,我們要一起并肩作戰了。你們不吃飽,怎么保護我?”
并肩作戰。
這四個字,讓小玖的動作頓住了。它抬起頭,黑豆般的小眼睛定定地看著蘇清淺。那眼神里,不再僅僅是依賴和親昵,而是多了一種被賦予了責任的、鄭重的意味。
它不再推辭,低頭開始小口小口地啄食靈米。
另一邊,燭龍也從沉睡中醒來。它似乎比小玖恢復得更慢,只是懶懶地抬起頭,對靈米興趣缺缺。蘇清淺知道它的喜好,便將那塊極陰玉托在掌心,湊到它嘴邊。燭龍這才伸出信子,輕輕舔舐著玉石表面散逸出的精純寒氣,那雙黯淡的眼瞳里,總算恢復了一絲神采。
看著兩個小家伙都在補充能量,蘇清清淺自己則啃著干硬的粗面餅,心里卻前所未有的踏實。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將它們嚴嚴實實地藏在懷里,生怕被外人看見。這一次,她將小玖放在了自己的右肩上,又將盤著極陰玉的燭龍連同一個小木碟,一同安置在左肩。
一火一冰,一陽一陰,如同兩個最忠誠的護衛,穩穩地立在她的兩側。
“小玖,”蘇清淺一邊整理著背包里僅剩的幾樣東西,一邊輕聲分配任務,“你的眼睛看得遠,飛得也高,負責在天上探路,如果發現有妖獸或者危險的區域,就叫三聲提醒我。”
肩上的小玖抖了抖羽毛,發出一聲清脆響亮的“啾!”,像是在回答“收到”。
“燭龍,”她的聲音又放柔了幾分,看向左肩上那條安靜的小蛇,“我們要去的地方陰氣很重,那里是你的主場。如果遇到別的陰屬性妖獸,就靠你來交涉了。不用打架,只要讓它們知道,我們沒有惡意,只是路過采點東西。”
燭龍沒有叫,只是緩緩地、鄭重地朝著蘇清淺的方向,點了點頭。它那只完好的左眼,在迷霧中,像一顆被擦亮的黑曜石。
蘇清淺深吸一口氣,背起那只輕飄飄的背包,邁開了腳步。
這一次,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摸索與探險。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事實證明,這種全新的團隊合作模式,效率高得驚人。
剛進入森林中段,前方的霧氣里就傳來一陣令人不安的“沙沙”聲。若是以前,蘇清淺只能憑經驗判斷,要么硬著頭皮闖過去,要么花費大量時間繞遠路。
但現在,她只需一個眼神,右肩上的小玖便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