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寢室里早已熄燈,只有窗外遙遠的路燈光線,在窗簾縫隙間投下一條微弱的光帶。蘇晚晴側身躺在堅硬的木板床上,背對著室友們,眼睛在黑暗中睜得極大,毫無睡意。
三天了。
距離她懷揣著那五百元“種子輪投資”和一顆砰砰直跳、混合著恐懼與希望的心,第一次踏入那片燈火通明的夜市,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于她而言,漫長得如同三個世紀,每一分鐘都在希望與失望的鋼絲上搖擺。
首日營業,她被同班同學那句無意卻致命的“你不是金融系的蘇晚晴嗎?”擊穿了所有偽裝的自尊,羞恥感如同巖漿,將她里外灼燒得體無完膚。她像個被當場捉住的小偷,在對方驚訝、探究,或許還帶著一絲憐憫的目光下,無所遁形。那一整天,她幾乎將自己縮成了夜市背景板的一部分,吆喝聲細若游絲,眼神躲閃,不敢與任何人對視。結果自然是顆粒無收,除了那根刺穿心臟的“銀針”。
第二天,她強迫自己振作,換了一個更偏僻的角落,試圖避開所有可能的熟人。她低著頭,像念咒一般重復著練習過的推銷語,聲音卻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偶爾有行人被她的商品吸引,停下腳步拿起一個手機殼端詳,她的心便會瞬間提到嗓子眼,血液奔涌著沖向大腦,準備好所有應對的說辭??蓪Ψ酵皇请S意看看,問個價,然后在她帶著細微鄉音的報價聲中,隨意地搖搖頭,放下東西,轉身匯入人流,不留一絲漣漪。她那點剛剛重新凝聚起來的勇氣,便隨著每一次的“搖頭”和“放下”,一點點消散在夜市渾濁的空氣里。第二天,她在角落里站了四個小時,只賣出了一根最普通的數據線,收入十元。
第三天,她幾乎是用意志力在支撐。雙腿因為長時間的站立而酸脹麻木,喉嚨因為徒勞的吆喝而干啞疼痛。她看著旁邊那個賣首飾的攤主熟練地招徠顧客,看著那個賣襪子的大嗓門阿姨和客人熱絡地聊天,看著他們攤位上不時響起的掃碼收款提示音……那些聲音,那些成功的交易,像一把把細小的銼刀,反復磋磨著她本就脆弱的神經。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那點從書本上學來的、自以為是的“市場分析”和“成本控制”,在真實、粗糲、甚至有些殘酷的市場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擊。第三天,她等到夜市人流漸稀,才終于又賣出了一個透明的手機殼和一根數據線,收入二十五元。
此刻,躺在寢室的床上,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沉重而緩慢的跳動聲,也能聽到對面床鋪李悅均勻的呼吸聲,以及張萌偶爾翻身時床架發出的輕微吱呀聲。這日常的、安寧的聲響,與她內心翻江倒海的焦慮形成了絕望的對比。
她悄悄伸出手,從枕頭底下摸出那個用舊作業本紙張釘成的小冊子和一支短鉛筆。她不敢開燈,只能借著窗簾縫隙里那點微弱的光,幾乎是憑感覺和記憶,在紙上寫下歪歪扭扭的數字,進行著無聲的財務清算。
初始投資:500。00
元
收入明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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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天:數據線
x1,
10。00
元
·
第3天:手機殼(透明)
x1,
數據線
x1,
25。00
元
·
三日總收入:35。00
元
支出明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