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蘇晚晴拖著那個略顯臃腫的編織袋,再次來到了夜市。與之前作為觀察者不同,這一次,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撞破胸腔。
她選擇了一個靠近夜市中段、人流尚可但并非黃金位置的空隙,這里租金相對便宜。她學著旁邊攤主的樣子,從編織袋里取出一塊深藍色的粗布,小心翼翼地鋪在地上——這是她從宿舍帶來的舊床單。
然后,她將貨物一一取出,按照昨晚練習了無數遍的陳列方式擺放:數據線卷好排列整齊,手機殼按照顏色和型號一字排開,貼膜和便簽貼放在最前方顯眼的位置。她還用一張硬紙板,用粗筆寫上“手機配件
學生特惠”和幾個主要商品的價格,斜靠在貨物前面。
做完這一切,她局促地站在攤位后面,雙手下意識地絞著衣角。
華燈初上,夜市的人流逐漸密集起來。喧囂的聲浪包裹著她,五光十色的燈光晃著她的眼。人們從她的攤前走過,目光偶爾掃過她的商品,卻很少有人停下。
“來……來看一看。”她鼓足勇氣,終于將練習了無數次的話說出了口。聲音細若蚊蚋,瞬間就被周圍的嘈雜吞沒。
一個女生挽著男友的胳膊走過,目光在她的手機殼上停留了一瞬。蘇晚晴心臟一提,剛要開口,那女生已經被男友拉著走向了旁邊賣飾品的攤位。
又一個背著書包的男生路過,瞥了一眼她的數據線。蘇晚晴緊張得手心冒汗,“同、同學,需要數據線嗎?”男生似乎沒聽見,徑直走了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旁邊的攤位不時傳來成交的歡聲笑語,愈發襯托出她這里的冷清。她像個透明的存在,站在自己的夢想前,卻無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最初的勇氣像被戳破的氣球,迅速干癟下去。她低著頭,幾乎不敢再看向過往的行人。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驚訝的聲音在她攤前響起:
“咦?蘇晚晴?”
她猛地抬頭,心臟驟然縮緊。是同班的一個女生,平時沒什么交集,但蘇晚晴記得她,一個活潑開朗、家境似乎不錯的城市女孩。此刻,對方正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又看了看她腳下寒酸的攤位和那些小商品。
“你……你在這里……擺攤?”女生的語氣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甚至帶著一絲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覺的、居高臨下的好奇。
那一瞬間,巨大的羞恥感如同冰水澆頭,瞬間淹沒了蘇晚晴。她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臉上,燒得她無地自容。她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或者抓起地上的布,裹起所有貨物逃離這個地方。
在象牙塔里,她是努力學習的同學蘇晚晴。而在這里,在夜市昏黃的燈光下,在同學驚訝的目光中,她被打回了原形——一個為了生計、不得不放下所有體面在街頭叫賣的貧困生。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僵硬地點了點頭,臉頰火辣辣地疼。
那女生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失禮,尷尬地笑了笑:“啊,挺好的,你忙……我先走了。”說完,便匆匆離開,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會沾染上這里的“窮酸”氣。
女生離開后,蘇晚晴依然僵立在原地。周圍的一切聲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句“你不是金融系的蘇晚晴嗎?”在腦海里反復回蕩,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的自尊上。
首日營業,尚未開張,先遭重創。那剛剛鼓起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勇氣,被現實和羞恥,徹底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