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曾流寒血,雍城遍起殘煙。
六世衰微誰可挽?公執鐵券開邊。
求賢不惜國柄,任法敢破陳篇。
若非當年秦公在,哪得始皇定九寰?
周顯王七年,公元前361年,秦國雍城的宗廟哭成了一片海。老秦獻公剛咽氣,年僅二十一歲的嬴渠梁,也就是后來的秦孝公,穿著麻布孝服,站在宗廟的青銅禮器前,聽著殿外此起彼伏的嘆息聲,心里跟揣了塊冰似的——這“秦老板”的位置,看著是世襲罔替的風光,實則接手的是個連工資都快發不出的“破公司”。
《史記·秦本紀》里寫得明白:“秦僻在雍州,不與中國諸侯之會盟,夷翟遇之。”翻譯過來就是,其他六國開會團建,連個邀請函都不給秦國發,還背地里叫人家“西邊的蠻夷”。更慘的是家底,獻公在位時跟魏國死磕,少梁之戰雖然贏了點地盤,可秦國本來就窮,經這么一折騰,糧食儲備只夠撐半年,邊境上的士兵連像樣的盔甲都沒有,穿的是縫了又縫的麻衣,拿的是銹得掉渣的青銅劍——這哪是戰國七雄,分明是七雄里的“困難戶”。
孝公剛繼位那幾天,天天睡不著覺,夜里披著衣服在宮殿里轉圈,看著墻上掛的秦國地圖,越看越心焦。雍城的冬天冷得刺骨,宮殿里的炭火只夠燒到后半夜,侍從想多添幾塊,還被他攔住了:“士兵們在邊境凍得發抖,我這里多燒一塊炭,就是多浪費一份國力。”這話傳到軍營里,士兵們倒是感動,可感動不能當飯吃,邊境的匈奴還在時不時來搶一把,東邊的魏國更是虎視眈眈,恨不得把秦國這塊“肥肉”吞下去。
有天早朝,老臣甘龍顫巍巍地站出來,說要恢復舊制,靠祖宗的“德行”感化諸侯。孝公聽著就樂了,手里把玩著一枚磨損的秦幣,慢悠悠地說:“甘老大人,祖宗要是有靈,咱秦國也不至于窮到現在。人家魏國用李悝變法,現在糧食堆得吃不完;齊國靠鄒忌改革,國力比咱強十倍。咱要是還抱著‘舊制’不放,再過十年,恐怕連雍城都保不住了。”
這話一出口,朝堂上鴉雀無聲。孝公知道,光說不練假把式,要想讓秦國翻身,必須得找個“能人”來幫襯。可秦國這名聲,就跟現在的“三無公司”似的,怎么吸引人才?他思來想去,最后拍板:搞個“全球招聘啟事”,也就是后來震驚列國的《求賢令》。
孝公寫《求賢令》的時候,沒讓史官代筆,自己趴在案頭寫了三天三夜,寫得手都酸了,最后還親自修改了五遍。這篇令文后來被收錄在《史記》里,堪稱戰國時期最有誠意的“招聘文案”,放到現在,絕對能上熱搜#最敢說實話的老板#。
咱先看看原文有多實在:“昔我繆公自岐雍之間,修德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為后世開業,甚光美。會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內憂,未遑外事,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秦,丑莫大焉。獻公即位,鎮撫邊境,徙治櫟陽,且欲東伐,復繆公之故地,修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強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
翻譯過來就是:“我祖宗秦穆公當年可牛了,東打晉國,西壓戎狄,天子都給咱頒獎,諸侯都來道賀。可惜后來幾任國君不爭氣,國內亂得一團糟,魏國把咱河西的地盤搶了,諸侯都看不起咱,這是咱秦國最大的恥辱!我爹獻公想報仇,沒來得及就走了,我現在想起這事就心疼。現在只要有人能幫秦國變強,我不僅給你當大官,還跟你平分土地!”
這文案牛在哪?第一,不裝。別的諸侯發求賢令,都吹自己國家多厲害,孝公倒好,上來就揭家底,把祖宗的“黑歷史”和現在的“窮困境況”全說出來,顯得特真誠;第二,夠狠。“尊官”“分土”,這可是實打實的好處,相當于現在老板說“只要你能幫公司上市,我給你股份,還讓你當CEO”,誘惑力直接拉滿。
《求賢令》一發布,跟扔了顆炸彈似的,列國的人才都炸鍋了。有本事的人都在琢磨:“秦國雖然窮,但這老板夠實在,還舍得放權,說不定是個干大事的機會。”其中就有個叫衛鞅的,也就是后來的商鞅,當時正在魏國相國公叔痤家里當“中庶子”,說白了就是個秘書,空有一身本事沒處使。
公叔痤臨死前跟魏惠王推薦衛鞅,說:“這小伙子是個奇才,你要是不用他,就趕緊殺了他,別讓他跑到別的國家去。”結果魏惠王以為公叔痤老糊涂了,沒當回事。衛鞅聽說秦國在招賢,心里一動:“與其在魏國當一輩子秘書,不如去秦國賭一把。”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揣著一本《法經》,就往西直奔秦國而去——這一去,不僅改變了衛鞅的命運,更改變了整個秦國的命運。
衛鞅到了櫟陽(當時秦國的都城,在現在的陜西西安附近),沒直接去見孝公,而是先找了孝公的寵臣景監,托他幫忙引薦。景監收了衛鞅的禮物,又聽他吹了半天牛,覺得這小伙子不像騙子,就答應幫他安排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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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知道,第一次面試,衛鞅就踩了雷。他跟孝公聊的是“帝道”,也就是堯舜禹那套治國理念,說要靠仁德感化百姓,慢慢實現天下太平。孝公聽得直打哈欠,心里想:“我現在要的是快速變強,你跟我聊堯舜?這不是扯犢子嗎?”等衛鞅走了,孝公把景監罵了一頓:“你推薦的這是什么人?凈說些沒用的廢話!”
景監回來又把衛鞅罵了一頓,衛鞅卻不慌不忙:“老板第一次沒聽進去,是因為我沒找對路子。你再幫我安排一次,這次我跟他聊‘王道’。”第二次面試,衛鞅跟孝公聊的是周文王、周武王那套,說要靠禮儀教化百姓,建立穩定的秩序。孝公還是沒興趣,聽完了跟景監說:“這人還是不行,跟我想要的不一樣。”
景監又去找衛鞅,衛鞅這次卻笑了:“我知道老板想要什么了,你再幫我安排一次,這次保證他滿意。”第三次面試,衛鞅一上來就沒繞圈子,直接跟孝公聊“霸道”,也就是怎么通過變法強兵,快速稱霸諸侯。這下可算說到孝公心坎里了,孝公越聽越精神,身子往前湊了湊,還時不時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兩人從早上聊到晚上,聊得忘了吃飯,孝公甚至把膝蓋都往前挪了好幾次(當時古人是跪坐,膝蓋往前挪表示聽得入迷),《史記》里說“公與語,不自知膝之前于席也。語數日不厭”——這場景,跟現在老板遇到一個能解決公司核心問題的人才,聊得忘了下班一模一樣。
面試通過了,孝公心里卻還有點猶豫:變法這事兒,牽扯太大,朝堂上肯定有很多人反對,要是搞不好,反而會引發內亂。有天晚上,孝公把衛鞅叫到宮里,兩人對著一盞油燈,聊到半夜。孝公說:“我想變法,可又怕天下人笑話我,還怕老臣們反對,你說怎么辦?”
衛鞅一句話就點醒了他:“疑行無名,疑事無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見非于世;有獨知之慮者,必見敖于民。愚者暗于成事,知者見于未萌。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論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謀于眾。是以圣人茍可以強國,不法其故;茍可以利民,不循其禮。”翻譯過來就是:“想干大事就別怕別人說閑話,聰明的人都是在事情沒成之前就看到機會,笨蛋都是等事情成了才明白。老百姓只能跟著享受成果,沒法一起商量怎么開始。只要能讓國家變強,就不用守著老規矩;只要能讓百姓得利,就不用循規蹈矩。”
孝公聽完,一拍大腿:“說得對!就這么干!”第二天早朝,孝公直接宣布要變法,讓衛鞅負責制定變法條例。果然,老臣甘龍、杜摯立刻站出來反對,甘龍說:“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變法而治。因民而教,不勞而成功;緣法而治者,吏習而民安之。”杜摯也跟著附和:“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無過,循禮無邪。”
說白了就是“老規矩不能變,變了會出亂子”。衛鞅直接回懟:“龍之所言,世俗之言也。常人安于故俗,學者溺于所聞。以此兩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與論于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禮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賢者更禮,不肖者拘焉。”意思是“你們說的都是老掉牙的話,三代(夏商周)禮儀不一樣,照樣當王;五霸(齊桓公、晉文公這些)法律不一樣,照樣稱霸。聰明的人制定規矩,笨蛋才守著規矩不放。”
這番話把甘龍、杜摯懟得沒話說,孝公趁機拍板:“衛鞅說得對!從今天起,秦國開始變法,誰要是敢反對,按律處置!”就這樣,在孝公的全力支持下,衛鞅的變法大戲,正式在秦國拉開了序幕。
變法可不是嘴上說說,得有實際行動。衛鞅第一步就搞了個“立木為信”,這事兒現在還被當成“誠信”的典范。當時秦國老百姓對官府的話根本不信,覺得官府只會忽悠人。衛鞅就找了根三丈高的木頭,立在櫟陽的南門,貼了張告示:“誰能把這根木頭搬到北門,賞十金。”
老百姓圍了一圈,都在那兒議論:“這木頭又不重,搬過去就給十金?肯定是騙人的。”沒人敢動。衛鞅又把賞金提到五十金,這下更沒人信了,都說“官府這是想耍我們玩”。直到有個叫“張三”(史書記載里沒名字,咱就給他起個常見名)的壯漢,心里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搬過去要是不給錢,大不了罵一頓官府,也不吃虧。”扛起木頭就往北門走,一路引來無數人圍觀。
到了北門,衛鞅當場讓人把五十金給了張三,金燦燦的金子晃得眾人眼都花了。這下老百姓都信了:“原來官府這次是來真的!”《史記》里寫“民怪之,莫敢徙。復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輒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這招雖然簡單,卻給變法立了個“誠信招牌”,為后來的法令推行打下了基礎。
接下來就是具體的變法內容,條條都戳中秦國的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