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座猶溫骨已寒,金鑾殿上影孤單。
父功赫赫兒難繼,權柄旁落命如殘。
欲保身家空費力,終成刀下水中瀾。
一聲嘆息隨風去,青史留名作笑談。
石弘這孩子,生得時候挺風光。老爹是后趙開國皇帝石勒,那可是從奴隸一路砍到皇帝的狠角色,《晉書》里說石勒“壯健有膽力,雄武好騎射”,打小就不是善茬。石弘是石勒的次子,按說輪不上他當儲君,但架不住大哥石興死得早,他就成了實際上的長子。更關鍵的是,他老媽是石勒的正妻劉氏,按規矩,他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子。
不過石弘這性子,跟他爹那是一點都不像。石勒是rough到底的江湖氣,石弘卻偏偏喜歡讀書,《晉書》說他“幼有孝行,以恭謹自守”,說白了就是個老實孩子,說話輕聲細語,見了大臣還會臉紅。石勒一看這兒子,心里有點犯嘀咕:咱這打下來的江山,交給這么個“文弱書生”,能守得住嗎?
有一次,石勒故意考他:“兒子啊,你說說,當年劉邦和曹操,哪個更厲害?”石弘想都沒想,張口就來:“劉邦是開國明君,曹操是篡漢奸雄,當然劉邦厲害!”石勒聽完臉一沉:“你懂個啥!曹操那叫審時度勢,劉邦不過是運氣好!咱胡人當皇帝,就得學曹操,該狠就得狠!”石弘被訓得縮著脖子不敢吭聲,心里估計在想:可我真學不來啊……
石勒也不是沒給兒子機會。他讓當時的大儒杜嘏當石弘的老師,教他兵法權謀,還讓他跟著大臣處理政務。可石弘處理起政事來,總想著“以德服人”,比如有人犯法,他就想從輕發落;有人上書提意見,他就客客氣氣地聽著。石勒看著著急,卻也沒轍——畢竟是自己的嫡子,總不能隨便換了。
更要命的是,家里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叔叔。石勒的侄子石虎,那是個比石勒還能打的主兒,《晉書》說他“性殘忍,好馳獵,游蕩無度”,跟著石勒南征北戰,手里攥著后趙最精銳的兵權。石虎早就看石弘不順眼,私下里跟人說:“等老東西(指石勒)死了,這小子要是敢擋我的路,我直接剁了他!”這話傳到石勒耳朵里,他不是沒防備,可一來石虎功勞太大,二來畢竟是自家人,總想著“骨肉情深”,就沒下死手。
公元333年,石勒病重。臨終前,他拉著石弘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兒子啊,石虎這小子野心大,你可得防著他。但也別跟他硬剛,實在不行,就把權力分他點,保命要緊。”石弘一邊哭一邊點頭,心里卻跟明鏡似的:這哪是分權力,這分明是引狼入室啊!
石勒一死,石弘立馬就想把皇位讓給石虎。他跑到石虎面前,撲通一聲跪下:“叔叔,我知道自己沒本事,這皇帝您來當吧!”石虎眼睛一瞪:“你爹讓你當皇帝,你敢不當?是不是想讓天下人罵我篡位?”石弘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穿上龍袍,在百官的簇擁下登基。
可這皇帝當得,比弼馬溫還憋屈。朝堂上,石虎站在旁邊跟個門神似的,大臣們說話都看他的臉色。石弘想任命個官員,得先問石虎同意不;想頒布個政令,得先讓石虎過目。有一次,石弘想提拔自己的老師杜嘏當尚書,石虎鼻子一哼:“這老書生只會掉書袋,能干啥?”一句話就給否了。石弘氣得直發抖,卻不敢吭聲——他知道,自己要是敢炸毛,石虎能當場把他從龍椅上拽下來。
石虎還故意惡心石弘。他把自己的王府修得比皇宮還氣派,出門的時候,儀仗隊比皇帝的還威風。有大臣看不過去,上書勸石弘管管,石弘嘆了口氣:“算了吧,他愿意折騰就讓他折騰,只要別殺我就行。”《晉書》里說他“臨朝拱默,無所干預”,說白了就是個擺設,每天上朝下朝,跟打卡上班似的,啥權力沒有。
石弘的老媽劉氏看不下去了。這位太后也是個狠角色,她偷偷聯系石勒的舊部石堪、石生,想搞個“宮廷政變”,把石虎干掉。結果計劃敗露,石虎先下手為強,把石堪抓起來,用火烤死了;石生在關中起兵反抗,也被石虎打敗,腦袋搬了家。最后輪到劉氏,石虎帶著士兵闖進皇宮,指著劉氏罵:“你個老婦人,竟敢謀害大臣!”劉氏也不慫:“我殺你是為了國家,不像你,亂臣賊子!”石虎被罵急了,一刀把劉氏砍了,還把她的尸首扔到河里喂魚。
石弘眼睜睜看著老媽被殺,嚇得渾身發抖,再次哭著求石虎:“叔叔,我真的不想當皇帝了,您放我一條生路,讓我當個老百姓行不行?”石虎冷笑一聲:“現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這皇位你想坐就坐,想走就走?沒門!”
石虎殺了劉氏,徹底沒了顧忌,開始一步步架空石弘。他自封為“丞相、魏王”,加九錫,還把朝廷里的重要職位全換成自己人。石弘的身邊,除了幾個老太監,連個能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有一次,石虎要去鄴城(今河北臨漳)修建宮殿,想讓石弘跟他一起去“視察”。石弘心里清楚,這一去恐怕就回不來了,可他不敢不去。走到半路,石弘的侍中韋謏忍不住了,拉住石弘的馬說:“陛下,石虎包藏禍心,您要是跟他去了,怕是兇多吉少啊!不如咱們回洛陽,召集舊部反抗!”石弘搖搖頭,眼淚掉了下來:“反抗?拿什么反抗?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韋謏嘆著氣說:“您這是亡國之君的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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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鄴城,石虎干脆把石弘軟禁起來,只給吃的喝的,不讓他跟外界接觸。石弘每天坐在屋子里,要么發呆,要么看書,有時候還會彈彈琴——他彈的曲子,總是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悲涼,聽得旁邊的太監都直掉眼淚。
公元334年,石虎覺得時機成熟了,就派人去跟石弘說:“大家都覺得你這個皇帝當得不合格,還是禪位給魏王吧。”石弘早就等著這句話了,他二話不說,拿起筆就寫禪位詔書。寫完之后,他哭著對前來“接詔”的大臣說:“我能活下來就謝天謝地了,哪還敢想當皇帝啊!”
石虎假裝推辭了一下,然后“勉為其難”地接受了禪位,改國號為“魏”(史稱“后趙”,石虎后來又改回“趙”)。石弘被降為“海陽王”,全家搬到鄴城郊外的一個小院子里居住。臨走前,石弘回頭看了一眼那座金碧輝煌的皇宮,嘆了口氣:“這地方,我就不該來。”
石弘原以為,當個“海陽王”,能安安穩穩度過余生。可他忘了,對石虎這種人來說,“斬草除根”才是基本操作——留著前皇帝,萬一有人打著他的旗號造反怎么辦?
果然,沒過多久,石虎就找了個借口。他說有人舉報石弘“心懷怨恨,圖謀不軌”,然后派使者去“賜死”石弘。使者帶著毒酒到了石弘的院子里,石弘一看那酒,反而平靜了下來。他對妻子程氏說:“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能跟你死在一起,也算是福氣了。”程氏哭著說:“陛下,您這輩子太苦了……”
夫妻倆端起毒酒,一飲而盡。臨死前,石弘還說了句:“若有來生,再也不當皇帝了。”年僅二十二歲。石虎還不放心,又把石弘的幾個兒子全殺了,一個不留。《晉書》里就一句話:“弘死,時年二十二。在位二年,謚曰海陽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卻藏著多少無奈和悲涼。
石弘死后,后趙徹底成了石虎的天下。可石虎治國比石弘還糟,他大興土木,濫殺無辜,沒過幾年就把石勒打下的江山折騰得不成樣子。后來石虎的兒子們互相殘殺,后趙很快就滅亡了。有人說,如果石弘當年硬氣一點,說不定能保住江山;也有人說,以石弘的性子,就算沒有石虎,他也當不了多久皇帝。
參考《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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