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首先懷疑到的是太子李承乾。
那個曾經暴躁易怒、行事不計后果的兒子。
若是從前的李承乾,被一個御史如此彈劾,盛怒之下做出刺殺之舉,并非不可能。
他有這個動機。
但……那是從前的李承乾。
如今的太子,開放東宮,納諫聽政,甚至在顯德殿上展現出令人驚訝的權衡之術。
如今豈會行此拙劣魯莽之事?
在貪墨案未結、皇帝緊盯東宮的時刻,刺殺剛剛彈劾過自己的御史,這無異于自尋死路。
不是太子,那會是誰?
青雀?
不。
李世民幾乎是立刻否定了這個念頭。
青雀雖有心計,亦對儲位有覬覦,但他性子更趨陰柔,慣于結納文士、經營名聲,這等當街刺殺朝廷命官的酷烈手段,過于直接,風險也太大,不像青雀的手筆。
而且,此舉若敗露,足以讓他萬劫不復,青雀不會行此險招。
更重要的是,在李世民內心深處,雖知兒子們有爭斗,但尚不愿將如此歹毒之事與那個聰慧肥胖的兒子聯系起來。
或者是朝中其他勢力?
某些對太子參與聽政不滿的舊臣?
或是想借此攪亂朝局,渾水摸魚的野心家?
李世民閉上眼,腦海中閃過一個個面孔,一個個派系。
關隴集團、山東士族、江南文臣……各方勢力盤根錯節,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他不在乎柳奭的生死——一個御史的生死,在帝王心術中,不過是棋盤上的一子。
他在乎的是這盤棋的走向,是執棋之人是誰,以及,他的太子,在這盤棋中,究竟是被動的棋子,還是……已開始學著落子?
“陛下,刑部張尚書、大理寺孫卿、御史大夫韋大夫到了。”
內侍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李世民睜開眼,目光已恢復清明銳利。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