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承認,魏征的擔憂有道理。
他一方面希望太子成長,另一方面卻又在太子初次重要舉薦時,因朝議壓力而輕易擱置,這確實可能向朝臣傳遞出錯誤的信號,削弱太子的權威。
是否……自己對這個兒子,還是助力太少,考驗太多?
魏征這份毫不避嫌、直抒胸臆的奏章,讓他原本因“擱置”而略顯傾向的天平,再次產生了微妙的搖擺。
……
東宮。
李承乾獨自坐在顯德殿內。
右手的指關節還在隱隱作痛,那是先前砸在柱子上的痕跡。
可此刻,那股灼燒肺腑的怒火,奇異般地冷卻了下來。
他不再去想那些臣子們或倨傲或冷漠的臉,也不再反復咀嚼那份被當眾“擱置”的屈辱。
李逸塵的聲音仿佛在他耳邊響起,冰冷而清晰:“殿下,博弈之道,在于看清格局,計算得失,而非意氣用事。”
博弈……是的,這是一場博弈。
他,李承乾,是局中人之一。
而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次回合的較量。
他開始嘗試用李逸塵所授的方法,去拆解那些反對者的立場。
李勣,兵部尚書,他反對的理由是“不通軍務”。真的僅僅是因為李素立不諳兵事嗎?
西州設黜陟使,總攬開發,必然涉及屯田、戍防,甚至與安西都護府的權責交織。
李勣執掌兵部,軍方在西域的利益盤根錯節。
一個完全由東宮舉薦、且易于控制的文官坐鎮西州,是否會打破軍方在邊陲的某些固有格局?
或者,李勣本人,或者他代表的軍方勢力,是否希望這個位置由更貼近他們利益的人來擔任?
他的反對,是出于公心,還是為了維護兵部的權柄,乃至他英國公一系在西域的影響力?
李承乾的思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
他將每一個反對者都視為棋盤上的一子,嘗試分析其動機,估算其能量,判斷其在此事上的“收益”與“代價”。
他發現自己之前的憤怒是何等的愚蠢和無用。
憤怒改變不了任何局面,只會暴露自己的虛弱。
李逸塵說得對,這不是父子家常,而是君臣奏對,是權力的博弈場。
那么,他李承乾在此次博弈中,得失如何?
表面上看,他輸了。
舉薦被擱置,顏面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