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顯德殿,走在東宮寬闊的廣場上,不少官員仍感覺有些不真實。
方才殿內那個沉穩、敏銳、甚至隱隱透出威勢的太子,與記憶中那個乖戾陰鷙的儲君形象,實在難以重疊。
“房公,您看太子今日……”唐儉忍不住湊近房玄齡,低聲問道。
房玄齡目視前方,腳步不停,淡淡道:“太子進益良多,于國而言,是好事。我等臣子,盡力輔佐便是。”
他這話說得四平八穩,聽不出太多情緒。
顯德殿內,重臣們離去后,只剩下東宮一眾屬官。
李承乾坐在上首,聽著屬官們的稱頌,心中那股暢快之意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能感覺到,這些屬官此刻的恭維,與往日那種帶著畏懼和敷衍的奉承截然不同,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敬佩。
他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平靜,甚至刻意顯露出一絲疲憊,擺了擺手:“諸卿過譽了。孤只是就事論事,不愿見朝廷政令因各部齟齬而推行不力罷了。西州之事千頭萬緒,后續還需諸位多多費心,協助孤梳理文書,督促各方。”
“臣等分內之事,定當竭盡全力!”眾人齊聲應道。
李承乾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退下了。
屬官們行禮后,恭敬地退出大殿。
走出殿門,不少人仍忍不住低聲交談。
“殿下如今真是……判若兩人啊!”
“是啊,方才在殿上,那氣勢,那思慮,連趙國公和梁國公似乎都被問住了。”
“有殿下如此,實乃東宮之幸,大唐之幸啊!”
這些議論聲隱約傳來,李承乾聽得嘴角微微上揚。
他緩緩站起身,右腳踝依舊傳來隱痛,但他此刻心情激蕩,竟覺得那痛楚也減輕了不少。
他踱步到殿窗前,看著外面明媚的陽光,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種憑借智慧和權謀贏得尊重、掌控局面的感覺,遠比打罵下人、毀壞器物來得酣暢淋漓。
他想起李逸塵昨日所言,“威勢”并非來自暴戾,而是來自冷靜的頭腦和不容置疑的裁決。
今日,他似乎初窺門徑。
兩儀殿。
王德垂手躬身,將東宮顯德殿內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地向李世民稟報。
從太子如何開場,到唐儉等人如何陳述困難,再到太子如何一連串地追問錢糧、物料、兵員、刑吏調配的“代價”與“影響”,以及最后太子要求各部協同、并表示若有推諉將親自介入的言論,他都盡可能原原本本地復述出來,不敢有絲毫遺漏,也不敢添加任何個人揣測。
他說得很慢,很詳細。
李世民端坐在御案之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