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的肩頭被披上了一件黑色大氅,江嶼從憶往昔中回到了現實,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趙盼兒,握住了還搭在肩上的手說道:“不是跟你說過嘛,晚上風大就不要出來了。”
“那還不是沒看見你這老頭子的人,擔心你。”工作了一輩子的人,突然閑了下來是很不適應的,趙盼兒也是擔心江嶼不適應這種從權力頂峰下來后的變化。
江嶼回頭看向身后的趙盼兒,年輕時的青絲已經換成了白發,但沒變的還是打理的一絲不茍,臉頰并沒有因為歲月的老去而凹陷,骨相極佳的趙盼兒依舊飽滿紅潤,真正的美人不會因為時光的流逝而衰敗反而經過歲月的沉淀變得更加醉人。
當然前提是生活富足,無憂無慮,這點江嶼做的很好!
比起趙盼兒,江嶼那真就叫做鶴發童顏,那臉嫩的讓趙盼兒都羨慕不已,年紀一大把了,愛慕的女子非但沒有變少反而越來越多了。幾任官家私下還問過江嶼是不是有什么保養的秘方。
江嶼表示“我打過針,你們打過沒?”
江嶼感嘆道:“以前總是說要回錢塘老家,沒想到全國各地都跑遍了都沒有回過家,如今反倒是實現愿望。”
時間就像河水一樣向遠方流去,不會回頭。
錢塘,江家莊,如今方圓幾十里的土地都是江嶼的私人屬地,周圍的佃戶都是江嶼的食邑。
錢塘東畔,江家莊如一枚墨印拓在水網縱橫的膏腴之地。自江堤向南望去,青灰色的田塍如棋盤經緯,將千頃良田分割成整齊的井字格。
春時灌水映天光,夏秋翻涌金浪,冬月覆著薄雪如素絹平鋪。主莊坐落正北高阜處,層樓疊榭的宅邸飛檐翹角,朱漆大門前兩尊石獅怒目圓睜,門楣懸著江氏世居的鎏金匾額。
莊外三里便是渡口,烏篷船載著新收的絲帛、茶磚順流而下,船娘的吳儂軟語混著櫓聲蕩開。更遠處的桑園連綴成綠云,養蠶時節家家戶戶支起竹匾,雪白的繭子堆成小山。
西南角的茶田順著緩坡層層疊疊,清明前的嫩芽尚未采摘,卻已飄來若有若無的草木香。
阡陌之間的碎石小徑串起二十余座自然村,青瓦白墻的農舍錯落有致,門前曬著新麥,檐下掛著腌魚,溪水繞著石磨汩汩流過,渠邊搗衣聲與嬰孩啼哭相映成趣。
晨霧未散時,挑水的佃農已在井邊排隊,桶繩摩擦井欄的咯吱聲驚醒了枝頭的雀兒。
江嶼和趙盼兒的日子,就在這富足、寧靜、被時光精心打磨的莊園里,浸潤著晚霞的余暉。
然而,再精心的保養,再富足的生活,也抵不過生命自然規律的消磨。趙盼兒的精神氣,如同秋日里最后一片掛在枝頭的葉子,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悄然褪去了鮮亮。
那是一個深秋的午后,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鋪著厚厚絨毯的地面上投下溫暖的光斑。趙盼兒像往常一樣,坐在她常坐的臨窗軟榻上,膝上蓋著薄毯,手中捧著一卷書,卻許久不曾翻動一頁。
趙盼兒的白發依舊梳得一絲不茍,臉頰也依然飽滿,只是那雙曾經明亮、盛滿智慧和溫柔的眸子,此刻卻顯得有些空茫,仿佛在透過書頁,凝視著遙遠的、無法觸及的過往。
江嶼坐在她對面,正用小銀剪修剪一盆姿態遒勁的羅漢松。江嶼抬頭,習慣性地看向老妻,卻見趙盼兒微微歪著頭,呼吸輕緩得幾不可聞,那卷書已從她松弛的手中滑落,無聲地掉落在絨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