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越過金娘子向上頭告狀,可沒說不能讓風自個兒吹到上頭耳邊。
好巧不巧,月寧就認識這么一個能吹風的人。
天色漸漸暗下去,嘈雜一整天的灶房安靜下來,等過了戌時,偌大的灶房里便只剩她一人,獨自蹲坐在木盆邊洗碗。
今天的碗本該輪到畫眉洗,可她一會兒嚷嚷手疼,一會兒嚷嚷頭疼,最后推來推去,這活就落在了月寧頭上。
月寧什么也沒說,淡淡應下了。
現在灶房里沒人管,她反倒不用熱水了,強忍著涼意在冷水里洗碗。過了一會兒,灶房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只聽‘吱嘎’一聲響,門被推開了。
一張干瘦的老臉探進來,左右張望,在看到她的瞬間,臉上堆出笑容,眼尾的褶子像菊花似的炸開。
“哎喲,月寧丫頭還在忙活呢?”她身子一側擠進門,反手又把門掩上。
月寧抬頭沖她柔柔一笑,手上洗碗的動作不停:“丁婆婆來啦,菜幫子和菜葉兒我都幫您歸攏在墻角筐里了,您直接拿走就成。”
丁婆子笑的更高興了:“哎喲!哎喲你這孩子,叫我說什么好!全府都找不出幾個比你更貼心的!”
她挎著個舊竹籃走到墻角,就著油燈開始挑揀,專挑那些還算水靈的菜皮,嘴里一刻也不閑著,絮絮叨叨。
“哎喲我的天爺呀,最近天兒真是一天涼過一天!我們院兒外那棵老槐樹,嘩嘩的掉葉子,掃完這邊,那邊又鋪了一層,天天掃,娘子還嫌掃得不干凈,我能攔著讓葉子不掉嗎……”
她嘴上嘟囔著,手上動作飛快。月寧聽著,時不時附和兩句。
丁婆子是府里的老人,負責打掃二房院外和前庭。家里養著兩只老母雞,隔三岔五就到灶房來撿爛菜皮,拿回去剁碎了喂雞。
那雞生了蛋也不為賣錢,全攢起來給她的寶貝小孫子吃。
她人不賴,就是嘴巴碎,存不住話,嘮叨起來沒完沒了,但月寧愿意聽她說這些,正因為這些‘廢話’,月寧了解到好多府里的新鮮事兒。
比如二房娘子前幾天診出有喜了。
再比如,畫眉的堂姐叫畫屏,是二房娘子身邊的茶水丫頭,跟院里的大丫鬟鳳仙不合。
可千萬不要小瞧了公司里的保潔阿姨,她們消息最靈通,有什么風吹躁動,她們準是第一個知道的。
當然,傳話也是最快的。
月寧伸手挪挪油燈,讓光線正好照在自己凍紅的手上。
丁婆子撿的差不多了,心滿意足地回過頭,一打眼就瞧見了她的手,驚叫著走過來:“哦喲,哦呦!瞧瞧這小手凍得,現在這井水,也忒涼了!”
她把手搭在盆邊,咬唇苦笑一下:“也不是特別冷,就是泡的時間久……我這手,一天到晚都泡水里?!?/p>
丁婆子一想,好像真是這么回事,最近這幾天,她老是看見月寧一個人留在灶房洗碗。
于是壓低聲,拉了個小凳坐到她身邊,打聽道:“咋回事?這種活兒不都是輪流干嗎?”
“不瞞婆婆說,昨兒這碗就是我洗的,今兒一早又叫我洗碗,還刷一大盆蘿卜。下午刮魚鱗,晚上又洗……”
說著,月寧眼眶紅起來,聲音也帶上一絲委屈。
丁婆子眉頭擰緊:“天老爺!金娘子就可著你一人使喚?”
“不是,不關娘子的事?!彼B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