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臉上,是如出一轍的茫然與恍惚,仿佛在那個瞬間,他們聽見了小時候巷子口,那個挑著擔(dān)子叫賣“醬油——”的蒼老聲音。
一直站在食堂檐角,身姿如一柄出鞘利劍的凌霜,第一次沒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股味道蠻不講理地闖入她的鼻腔,讓她那顆被任務(wù)和數(shù)據(jù)填滿的心,沒來由地一顫。
她下意識地喃喃自語:“這種味道……會讓人,不想完成任務(wù)。”
莫三秋,那位始終閉目養(yǎng)神的老人,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讓柳青瓷布菜,而是親自走上前,夾了一大塊魚腹肉,送入口中。
第一口,他眉頭緊鎖。
第二口,他身體微顫。
第三口,他突然彎下腰,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一絲鮮血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滲出。
“師父!”柳青瓷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扶住他,“醫(yī)囑說了,您不能空腹品嘗新味,尤其是這種……這種情感沖擊力強的!”
老人卻擺了擺手,一把推開她。
他顫抖著手指,指向面色平靜的陸遠,渾濁的雙眼里第一次有了驚濤駭浪:“這味道里……有漂泊感。你……你也是個回不去家的人?”
陸遠沒有說話,只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才拼命做菜。”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老人耳中,“我怕,怕有一天忙著忙著,連我媽做的菜是什么味道,都給忘了。”
莫三秋怔住了。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食堂那片被燈光照得泛白的天花板,仿佛要透過它看到外面的天空。
許久,他發(fā)出一聲長長的,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的嘆息。
“我們錯了……我們都錯了……”他喃喃道,“我們以為,只有用死,用最悲壯的獻祭,才能喚醒這個麻木的世人。卻不知……活著的味道,能被人記住的,家常的味道,才是這世上,最難留住的東西。”
第三場對決的前夜,廚房的燈光依舊亮著。
柳青瓷避開所有人的耳目,悄悄找到了正在擦拭廚具的陸遠。
她的臉上沒有了平日的清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哀求的脆弱。
“陸先生,”她咬著嘴唇,低聲說,“師父他……已經(jīng)決定了。最后一道菜,‘梅花湯餅’,他要用那道菜,燃盡自己最后的性命,為我們這些舊時代的殘黨,敲響最后的警鐘。我求求您……請您……別讓他成功。”
陸遠擦拭的動作停頓了。
廚房里只剩下水滴落下的聲音,滴答,滴答,像是倒計時的沙漏。
良久,他翻開隨身的筆記本,找到寫著“莫三秋”的那一頁。
他凝視著那個名字,然后拿起筆,在上面重重地畫了一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