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阮綿綿帶著小滿,以及衛(wèi)珩安排的兩位名喚青黛、丹桂的沉穩(wěn)丫鬟,乘馬車前往林府。青黛伶俐,丹桂穩(wěn)重,均是墨玄親自挑選的好手,既能伺候周到,也能在必要時護(hù)得周全。
馬車在林府門前停下,早有丫鬟婆子等候。比起赴宴時的忐忑,此次綿綿心境已大不相同。她身著衛(wèi)珩讓福伯準(zhǔn)備的新衣,一件月白底繡淡紫纏枝蓮的襦裙,料子是頂級的軟煙羅,行動間流光溢彩,既不失身份,又恰到好處地壓下了林如意可能炫耀的艷色。發(fā)髻間除了一支素雅白玉簪,另點綴了幾顆小巧的珍珠,清雅貴氣,與她在衛(wèi)國公府露面時的形象一脈相承。
林如意的生辰宴設(shè)在后花園的水榭中。果然如福伯所打探,來的多是林如意交好的幾家官家小姐,氣氛看似熱鬧,實則暗流涌動。林如意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大紅灑金裙,見到綿綿進(jìn)來,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妒恨,隨即堆起假笑迎上來。
“綿綿表妹可算來了!真是貴人事忙,如今身份不同了,想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林如意親熱地挽住綿綿的胳膊,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圍的小姐們都聽見,話里話外暗示綿綿攀了高枝就忘了本。
綿綿不動聲色地抽出手臂,笑容得體:“表姐說笑了,綿綿前些日子身子不適,一直在靜養(yǎng),未能時常來向姨母和表姐請安,心中甚是愧疚。今日表姐生辰,自然是要來的。”她四兩撥千斤,點明自己“靜養(yǎng)”,又將林如意的酸話化解為關(guān)心,姿態(tài)擺得端正。
幾位小姐圍上來,好奇地打量著綿綿。她們大多聽過“沖喜”的傳聞,對這位能入衛(wèi)國公府青眼的孤女充滿好奇。有艷羨的,有嫉妒的,也有單純看熱鬧的。
一位穿著鵝黃衣裙、眉眼溫和的小姐主動向綿綿微笑頷首:“這位便是阮家妹妹吧?我是吏部陳主事家的,閨名清漪。早聞阮大人學(xué)識淵博,今日見妹妹氣度不凡,果然家學(xué)淵源。”
這位陳小姐語氣真誠,目光清澈,與其他幾位帶著審視意味的小姐不同。綿綿心生好感,回以一笑:“陳姐姐過獎了,綿綿愧不敢當(dāng)。”
林如意見有人對綿綿示好,臉色微沉,忙打斷道:“好了好了,都別站著了,快入席吧!今日我特意讓廚房準(zhǔn)備了許多新鮮花樣,大家定要盡興!”
宴席開始,絲竹聲起,觥籌交錯。林如意果然存心刁難,一會兒“不經(jīng)意”地問起衛(wèi)國公府的規(guī)矩是不是特別嚴(yán),一會兒又“好奇”綿綿平日與衛(wèi)公子如何相處,話里帶刺,綿里藏針。
綿綿早有準(zhǔn)備,回答得滴水不漏。談及衛(wèi)珩,她語氣平和,帶著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既不炫耀,也不卑微,只道公子需靜養(yǎng),自己不過是盡本分照料而已。談及國公府,她便贊老夫人慈愛,下人和氣,將林如意的刁難化為對長輩和環(huán)境的感激,顯得大方得體。
幾次交鋒下來,林如意非但沒占到便宜,反倒襯得自己小家子氣。她心中氣悶,便將矛頭轉(zhuǎn)向了小滿,故意打翻酒杯弄濕小滿的衣裳,斥責(zé)她笨手笨腳。
小滿氣得眼圈發(fā)紅,卻不敢反駁。綿綿立刻將小滿拉到身后,面色平靜地看著林如意:“表姐,不過是一件衣裳,濕了換下便是。小滿自小跟著我,性子是直了些,但忠心可嘉。若有什么不當(dāng)之處,綿綿代她向表姐賠罪。”她語氣不卑不亢,維護(hù)之意明顯。
一旁的陳清漪也開口道:“林姐姐,今日是你好日子,何必為這點小事動氣?我瞧著這丫頭也挺機靈的,許是地上滑,沒站穩(wěn)罷了。”她出面打圓場,給了林如意一個臺階下。
林如意只得悻悻作罷,狠狠瞪了小滿一眼。經(jīng)此一事,綿綿對陳清漪的好感更增,覺得這位小姐心地善良,值得結(jié)交。而小滿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姑娘,心中暖流涌動,更加堅定了誓死追隨的決心。
宴至中途,綿綿借口更衣,由青黛陪著離席,想透透氣,也順便探探林府的動靜。穿過抄手游廊時,她隱約聽到假山后傳來兩個婆子的低語。
“……老爺最近愁得很,衙門里事不順,王侍郎那邊似乎也……”
“噓!小聲點!聽說是因為衛(wèi)國公府那邊……那位表小姐如今可是金貴了,老爺夫人也不敢輕易得罪……”
“可不是嘛,不過聽說西邊……好像有人在打聽什么工匠的事,老爺讓瞞緊些……”
綿綿心中一動,放輕腳步,示意青黛噤聲,凝神細(xì)聽。“西邊”、“工匠”?這會不會與西山和張鴻有關(guān)?林家果然知道些什么!她正想再靠近些,卻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走過來,那兩個婆子立刻噤聲散開了。
綿綿只得按下心中疑慮,若無其事地走開。她感覺到,暗處似乎有一道視線若有若無地跟著自己,回頭望去,卻只見花木扶疏,人影憧憧,分不清是誰。
回到水榭,宴席已近尾聲。林如意似乎也懶得再找茬,眾小姐們開始互贈生辰禮。綿綿準(zhǔn)備的是一支上好的湖筆,不算出挑,但也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