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病危的消息,如同一聲喪鐘,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敲響,瞬間傳遍了整個國公府。剛剛經歷了一場內亂、尚未完全平復的府邸,再次被巨大的恐慌與悲傷籠罩。
衛珩、衛琮、老夫人以及所有有頭有臉的管事、親眷,全都聚集到了衛國公養病的榮禧堂外。廊下跪了一地的仆從,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與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綿綿作為即將協理中饋之人,也緊隨在老夫人身側,負責調度安排,維持著表面的秩序,內心卻同樣沉重。她看到衛珩緊抿著唇,臉色在廊下搖曳的燈籠光暈中顯得格外冷峻,他雖與祖父不算特別親近,但血脈相連,此刻面對至親即將離世,又逢家族多事之秋,其心緒之復雜,可想而知。
太醫在內間竭力施救,但搖首嘆息的頻率越來越高。世子衛琮早已六神無主,只會抓著老夫人的衣袖,如同溺水之人抓著浮木,涕淚交加地喊著父親。
就在這人心惶惶之際,一個穿著寢衣、頭發微亂的小小身影,赤著腳,跌跌撞撞地穿過人群,撲到了榮禧堂緊閉的門前,用力拍打著門板,帶著哭腔喊道:“祖父!祖父!您怎么了?瑄兒來了!您看看瑄兒啊!”
是衛瑄!王氏的兒子!
他顯然是被外面的動靜驚醒,自己跑出來的。孩童清脆而驚恐的哭喊聲,在此刻肅穆悲傷的氛圍中,顯得格外刺耳與令人心酸。
眾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這個孩子身上,神色各異。有憐憫,有嘆息,也有隱晦的審視——他的母親,剛剛因謀害嫡子被囚禁。
老夫人看著幼孫單薄的身影和驚恐無助的眼神,心中一痛,剛想開口,卻見內間門被打開,太醫沉重地搖了搖頭。
“老公爺……薨了。”
宣告聲落,滿院皆哀。衛琮當場癱軟在地,放聲痛哭。老夫人身子晃了晃,被嬤嬤死死扶住,老淚縱橫。
在一片悲聲之中,小小的衛瑄似乎被這巨大的變故和周圍壓抑的悲傷嚇呆了,他停止了哭喊,茫然無措地站在門口,看著進進出出、面色哀戚的人群,像個被遺忘的孤零零的偶人。
綿綿心中不忍,正想上前,卻見衛珩已先一步走了過去。他蹲下身,平視著這個同父異母、其母剛試圖害死自己的幼弟,眼神復雜,但最終還是伸出手,輕輕按在衛瑄單薄的肩膀上。
“瑄弟,祖父去了極樂世界,不會再受苦了。”衛珩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卻盡量溫和,“別怕。”
衛瑄抬起淚眼朦朧的小臉,看著這個平日里并不算親近的長兄,或許是感受到了那份難得的溫和,他“哇”的一聲,撲進衛珩懷里,緊緊抱住了他,小小的身子因恐懼和悲傷而劇烈顫抖。
這一幕,落在眾人眼中,心思各異。老夫人看著相擁的兄弟,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與更深的憂慮。世子衛琮則只是茫然地看著,似乎還未從喪父與家變的雙重打擊中回過神來。
衛國公的喪事,依制隆重舉行。吊唁者絡繹不絕,皇帝也派了內侍前來致祭。整個國公府一片縞素,哀樂不絕。
在這期間,衛珩作為嫡長孫,必須承擔起大量的守靈和接待吊唁賓客的責任。綿綿則協助老夫人處理龐雜的喪儀事務,展現出了超越年齡的沉穩與干練,讓原本還有些微詞的下人和族親,漸漸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