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在晨霧中緩緩駛近淮安碼頭。作為漕運樞紐,這里的景象遠非之前經過的小碼頭可比。千帆競泊,舳艫相接,碼頭上人聲鼎沸,力夫號子、商賈議價、官吏巡查之聲交織,形成一片喧囂而富有生機的畫卷,卻也潛藏著無數暗流。
按照計劃,客船將在此停留一日,補充食水,衛珩與綿綿也需借此機會,探查淮安漕運與鹽務的實際情況。
船剛靠穩,便有稅吏上船盤查。衛珩亮出衛國公府的名帖,以世子身份巡查產業,稅吏態度立刻變得恭敬,簡單詢問后便放行,并未過多為難。但這短暫的接觸,已讓衛珩察覺到,碼頭的管理看似嚴格,實則漏洞不少,胥吏與某些商船之間眼神交流頻繁,顯然存在某種默契。
“我們先下船,找一處可靠的茶樓歇腳,聽聽消息。”衛珩對綿綿低語。墨玄與小滿緊隨其后,四名親衛則分散在周圍,暗中護衛。
他們選擇了一家臨河而建、看似頗為雅致的茶樓-望淮閣,在二樓要了個臨窗的雅間。從此處望去,運河風光與碼頭忙碌盡收眼底。
茶博士送上香茗,衛珩狀似無意地與他攀談:“小哥,這淮安碼頭真是熱鬧,每日往來船只怕是數不清吧?”
茶博士是個健談的,笑著應道:“客官說的是,咱們淮安可是漕運咽喉,南來北往的貨船、漕船,十有八九都得經過這兒。尤其是鹽船,那更是……”他忽然意識到失言,訕笑一下,轉了話題,“幾位客官是第一次來淮安吧?可要去嘗嘗我們這兒的蟹黃湯包?那是一絕!”
衛珩與綿綿交換了一個眼神,鹽船……果然是敏感話題。
就在茶博士退下不久,雅間隔壁傳來幾個商人模樣的談話聲,聲音不高,但因木板隔音不佳,隱隱約約能聽到一些。
“……七爺手眼通天,這次漕糧改撥,他老人家一句話,咱們的貨就排在最前面……”
“可不是嘛!聽說連鹽引都能……嘿嘿,有門路就是不一樣。”
“噓……隔墻有耳,慎言,慎言……”
又是七爺!而且聽起來,這位七爺不僅能影響漕運次序,甚至能插手鹽引!其勢力在淮安似乎已是公開的秘密。
墨玄悄無聲息地移至窗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樓下街道和對面商鋪,低聲道:“公子,樓下有幾個形跡可疑的人,一直在盯著我們這間茶樓。”
衛珩神色不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意料之中。從我們亮出身份那一刻,就被盯上了。”他放下茶杯,對綿綿道,“看來,淮安是龍潭虎穴,我們想悄悄探查松泉別院恐非易事。”
綿綿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慧黠:“既然他們盯著我們,那我們何不……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衛珩立刻領會了她的意思:“你是說……我們留在這里吸引視線,讓墨玄……”
“不,”綿綿搖頭,“墨玄目標也大。我的意思是,我們大張旗鼓地去巡查衛家在淮安的綢緞莊和糧鋪,做出專心商務的姿態。而探查松泉別院和尋找觀瀾客的事……”她看向小滿。
小滿一愣,隨即明白了綿綿的意思,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躍躍欲試:“姑娘,你是想讓奴婢去?”
綿綿點頭,壓低聲音:“你年紀小,又是生面孔,不易引人注意。稍后你換上普通衣衫,假裝去采買女紅用品或零嘴,在城中閑逛,重點是去書肆、文玩店之類的地方,打聽觀瀾客的文章,或者留意有沒有與松泉相關的印記、店鋪。切記,只打聽,不深究,安全第一。”
她又對墨玄道:“墨玄,你暗中保護小滿,非必要時不要現身。”
墨玄眉頭微蹙,顯然不放心讓小滿獨自涉險,但看到綿綿和衛珩堅定的目光,還是抱拳應道:“是。”
計議已定,衛珩與綿綿便起身,帶著兩名親衛,大張旗鼓地前往衛家在淮安最大的綢緞莊。果然,他們一行離開茶樓后,那幾個盯梢的人也分出一部分,尾隨而去。
小滿則按照計劃,換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藕荷色衣裙,挎著個小籃子,如同尋常人家的小丫鬟,蹦蹦跳跳地融入了淮安繁華的街市。墨玄則如同影子一般,遠遠綴在她身后,目光始終未曾離開她的身影。
小滿先是去了幾家熱鬧的雜貨鋪和點心鋪,買了些絲線和桂花糖,與人搭話時也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只問哪里好玩,哪里東西好吃。隨后,她狀似無意地逛到了一家名為文淵閣的書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