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夜幕尚未完全降臨,衛國公府內已是燈火輝煌。各式花燈將庭院映照得如同白晝,連墻根的石獅子都被這花燈映上了暖光,與府外街市的吆喝喧囂隱隱相呼應。
可這份節日的喜慶,一到蕓瀾苑就像被無形的屏障擋了回去,只余下愈發緊張的氣氛。
從黎明時分起,綿綿的宮縮便變得規律而強烈。此刻在產房內的綿綿攥著錦褥的指節已泛白,汗水浸濕了鬢發,黏在頰邊,那張素來瑩潤的臉此刻白得像上好的宣紙。
“我的好夫人,穩住心神!這口氣提住,咱們的小主子就盼著見您呢!”宋嬤嬤鬢角也掛著汗,卻依舊腰桿挺直,指揮得有條不紊。
劉穩婆摸著綿綿的肚子,眼都不眨地盯著綿綿的氣色:“世子妃骨縫開得順,就是力氣得省著用。”
李穩婆正用沸水燙著剪刀,銅盆里的水汽氤氳而上,模糊了她眼角的細紋:“放心,有老奴在,保準母子平安。”
青黛捧著換好的熱水進來,裙擺都被濺濕了也顧不上,只顧著一直換水。丹桂緊握著參湯碗候在一旁,小滿則跪在榻邊,用溫熱的帕子不斷為綿綿擦拭額角的汗水:“少夫人,再忍忍,世子爺就在外面呢。”
外間廊下,衛珩立得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玄色錦袍沾了夜露,腰間那枚綿綿親手繡的平安扣被他摩挲得溫熱。
產房里每一聲痛呼都像針,扎得他心口發緊,他攥緊的拳頭指節發白,素來沉靜的面容上,是毫不掩飾的焦灼與心疼。此刻他的目光只牢牢鎖著那扇雕花木門,連福伯輕手輕腳進來回話都沒挪開視線。
“世子爺,府內外都布好了暗衛。”福伯的聲音壓得極低。
衛珩只微微頷首,喉結滾動了一下:“產房附近再加兩撥人,一寸都不能離。”
就在這內里煎熬、外間嚴陣以待的時刻,異變陡生!
約莫戌時三刻,府外東南方向,靠近庫房的一處偏僻院落,猛地竄起一股濃煙,緊接著火光閃現!
“走水啦!快提水!”小廝的驚呼聲刺破夜空,府里瞬間亂作一團,腳步聲、水桶碰撞聲混在一起。
幾乎是同時,數道黑影如同鬼魅,借著府外燈會傳來的巨大喧囂和府內因救火而產生的短暫混亂,從不同方向翻越高墻,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衛國公府!他們的目標明確——直撲燈火通明的蕓瀾苑!
“他們果然來了。”衛珩眼中寒光暴漲,一直壓抑的殺氣驟然釋放。他聲音沉得像冰,對身后的墨玄道,“按第二套方案來,一個活口都別留。”
墨玄應了聲“是”,身形如箭一般,他身影在廊柱間一閃,就與為首的黑衣人交上了手。
早已埋伏在蕓瀾苑四周陰影中的護衛們瞬間出動,刀光劍影在庭院里交織,金鐵交鳴之聲與遠處的救火呼喝、近在咫尺的產房內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構成一幅詭異而驚心動魄的畫面。
產房內,宋嬤嬤自然也聽到了外面的廝殺聲,但她面色不變,只沉聲對幾乎脫力的綿綿道:“少夫人!現在不能分神!你瞧,小主子都在使勁呢!外面有世子爺頂著,天塌不下來!”
綿綿在劇痛與混亂的聲響中,聽到宋嬤嬤沉穩的聲音和衛珩在外隱約的指揮聲,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力氣。她咬緊牙關,抓住身側錦褥,她不能慌,她的夫君在護著她,她也要護住他們的孩子。
與此同時,外間的戰斗已呈白熱化。那些黑衣人皆是亡命之徒,武功狠辣,可衛珩布下的都是身經百戰的好手,墨玄更是一劍挑飛最后一個人的刀,反手將劍送進他心口。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入侵者便已死傷殆盡,尸體迅速被拖走處理。那偏院的火也很快被撲滅,只燒了些柴火,并無其他損失,顯然只是對方聲東擊西的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