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甜花的副花漸漸長大,與主花交相輝映,花瓣上開始浮現出新一代生靈的故事。圓滿長老的曾孫“新禾”,是第一個在副花上留下印記的孩子——他的影像里,正踮著腳給萬星藤澆水,水珠從葉片滾落,在陽光下折射出七色彩虹,與V形光軌的顏色完美呼應。
“爺爺,為什么幅畫上會有我的影子呀?”新禾趴在萬星藤的主莖上,手指戳著花瓣上那個小小的身影,好奇地問。他的爺爺是現任大長老,此刻正用藤蔓纖維編織一個搖籃,搖籃的紋路里,藏著地球傅家老宅的窗欞圖案。
大長老放下編織針,指著副花上不斷閃過的新影像:有火山星的孩子在螺旋藤下讀書,有冰封星球的居民用甜果熬制暖湯,有星際游牧族群的青年在藤蔓間搭建星艦模型……“因為你在給藤澆水呀?!彼χf,“萬甜花記得所有‘讓甜延續’的事,不管是大人物還是小孩子,只要你用心對待藤蔓,它就會把你寫進故事里?!?/p>
新禾似懂非懂地點頭,忽然指著遠處的培育艙:“那里面的種子為什么不發芽呀?”
培育艙里,放著一批從宇宙邊緣帶回的特殊種子——它們來自一個剛被發現的“無甜星系”,那里的土壤不含任何能孕育甜味的元素,種子種下三年,始終是干癟的模樣。
大長老嘆了口氣:“因為那里的土壤還沒‘嘗過’甜。就像當年夏晚星太奶奶要先改良地球的鹽堿地,傅景深太爺爺要先熬出第一罐醬,我們得讓那里的土地知道,甜是什么味道?!?/p>
新禾眼睛一亮:“那我們把萬甜花的花蜜帶過去好不好?花蜜是最甜的,肯定能讓土壤變甜!”
這個提議讓大長老眼前一亮。萬甜花的花蜜是宇宙中最純粹的甜能量,凝結了所有甜緣星球的善意,或許真的能喚醒無甜星系的土壤。他立刻組織了一支“花蜜使團”,新禾軟磨硬泡,終于成了使團里年齡最小的成員,背著自己熬的一小罐初心藤果醬,踏上了前往無甜星系的旅程。
無天星系的星球果然一片荒蕪。土壤是灰黑色的,巖石棱角分明,連風都帶著刺骨的寒意。使團成員小心翼翼地將花蜜滴入土壤,又埋入帶來的種子。起初幾天,一切毫無動靜,連新禾偷偷埋下的果醬,都像被土壤吞噬般消失無蹤。
“是不是這里根本長不出藤呀?”一個年輕的隊員有些泄氣,踢了踢腳下的石頭,石頭滾了幾圈,撞上一塊更大的巖石,發出沉悶的響聲。
新禾卻不肯放棄。他每天都跑到播種點,對著土壤講萬星藤的故事,講夏晚星太奶奶如何讓草莓藤在廢墟里結果,講傅景深太爺爺如何用醬溫暖戰亂中的人。他還把自己的果醬一點點擠出來,拌著花蜜,耐心地澆在土壤上,像在哄一個鬧別扭的孩子。
第七天清晨,當第一縷光穿透無甜星系的大氣層時,新禾突然尖叫起來——土壤里冒出了一絲銀白色的芽!那芽不像其他藤蔓那樣嫩綠,卻帶著金屬般的堅韌,芽尖頂著一滴花蜜凝成的露珠,在陽光下閃著倔強的光。
“它活了!”隊員們激動地圍攏過來,看著銀芽一點點舒展,銀白色的葉片上,竟漸漸浮現出淡淡的甜味分子圖譜,像土壤終于“記住”了甜的味道。
當地的土著生靈躲在巖石后,好奇地看著這一切。他們從未見過會發光的植物,更不知道這株銀藤能帶來什么。新禾摘下一片剛長出的嫩葉,猶豫了一下,遞向最近的一個土著。
土著遲疑地接過葉片,放在鼻尖聞了聞,又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下一秒,他原本木然的臉上,竟露出了一個極淡的笑容,像冰封的湖面裂開了一絲縫隙。
“甜……”他用生澀的通用語說,這是他們族群第一次說出這個詞。
使團離開時,無甜星系的銀藤已爬滿了半座山。土著們學會了用銀藤的葉片煮湯,湯里雖然沒有濃郁的甜味,卻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溫潤;他們還會把銀藤的種子串成項鏈,掛在孩子脖子上,說這是“帶來光的種子”。
新禾在返程的星艦上,收到了萬甜花傳來的影像:副花上,他遞出銀藤葉的身影正與夏晚星分送草莓醬的影像重疊在一起,兩個相隔億萬年的孩子,臉上有著同樣的認真與期待。
“太奶奶,我們做到了?!毙潞虒χ跋褫p聲說,手里緊緊攥著一枚銀藤種子,種子在他掌心微微發燙,像在回應這份跨越時空的共鳴。
回到萬藤匯后,新禾把銀藤種子種在了萬星藤旁。不久后,銀藤與萬星藤纏繞在一起,銀白色的葉片與綠色的葉片交相輝映,開出了一種從未見過的花——花瓣一半銀一半綠,花心處結著小小的、帶著金屬光澤的紅果。
“這是‘新生之果’?!贝箝L老撫摸著果實,眼里閃著淚光,“它告訴我們,甜可以有千萬種模樣,哪怕在最荒蕪的地方,只要有一顆愿意傳遞的心,就能長出屬于那里的甜?!?/p>
很多年后,新禾成了“甜緣學院”最年輕的教授,他的課總是擠滿了來自各個星系的學生。他會給學生們看無甜星系銀藤的影像,講那株銀藤如何從一滴花蜜、一勺果醬開始,改變了一個星系的味道。
“甜不是奢侈品,是必需品?!毙潞陶驹谥v臺上,身后的屏幕上,萬甜花的主花與副花正在星空中綻放,“就像空氣和水,每個生命都值得擁有。而我們的使命,就是做那個遞出第一片藤葉的人?!?/p>
學生們看著屏幕上不斷更新的影像——有更多星系長出了銀藤,有更多土著生靈學會了說“甜”,有更多像新禾一樣的孩子,在藤蔓下埋下屬于自己的果醬罐。他們忽然明白,藤上的甜從不是靜止的,它在新生里流轉,在傳遞中生長,在每個愿意相信“能更好”的心里,永遠年輕。
風穿過萬星藤與銀藤交織的綠蔭,帶著新生之果的清冽甜香,吹向宇宙的每個角落。那里,還有無數等待被喚醒的土壤,無數等待被說出的“甜”,無數等待被寫下的、屬于新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