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裂痕初生（第1頁）

鷹揚堡的夜，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冰棺。

寒風在堡墻的箭垛間嗚咽盤旋，卷起細碎的雪沫，抽打在冰冷的石壁上，發(fā)出單調(diào)而刺耳的“沙沙”聲。

白日里那場驚心動魄的軍法堂對峙，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短暫的漣漪，便迅速被無邊的黑暗和更深的寒意吞沒。

堡內(nèi)，壓抑的氣氛如同凝固的鉛液，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初曉營的駐地，更是如同冰窟。

營房深處，油燈如豆，光線昏黃搖曳，在墻壁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巨大陰影。

楚驍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身下墊著厚厚的干草和幾張相對干凈的獸皮，身上蓋著數(shù)層厚重的毛氈。

然而，這一切都無法驅(qū)散那盤踞在他體內(nèi)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死寂。

他的臉色灰敗得如同蒙塵的石膏，嘴唇干裂發(fā)紫，沒有一絲血色。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胸腔深處撕裂般的雜音，仿佛每一次吸氣都在與無形的死神角力，每一次呼氣都耗盡了殘存的力氣。

肋下的傷口被翠蘭精心處理過，敷上了苦澀的藥膏，纏上了干凈的繃帶，但繃帶邊緣依舊滲出暗紅的血漬，散發(fā)著不祥的腥氣。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體溫——冰冷得如同萬年玄冰，靠近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仿佛生命的熱量正被某種無形的力量貪婪地吸走。

翠蘭趴在床邊，疲憊不堪，眼瞼下是濃重的青影。

她每隔一會兒就用溫水沾濕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楚驍冰冷的額頭和干裂的嘴唇，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一件即將碎裂的瓷器。

她的眼中充滿了憂慮、恐懼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疲憊。

她能感覺到，楚驍?shù)纳鹑缤L中殘燭，微弱得隨時可能熄滅，而那盤踞在他體內(nèi)的陰寒死氣，卻如同跗骨之蛆，愈發(fā)濃郁。

阿狗蜷縮在角落的草堆里，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下巴抵著膝蓋，懷里緊緊抱著那封染血的密信。

他小臉瘦削得脫了形，眼窩深陷，布滿血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楚驍灰敗的臉龐，眼神空洞而執(zhí)拗，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力通過目光傳遞過去。

營房內(nèi)，只有油燈燃燒的噼啪聲、寒風掠過縫隙的嗚咽聲，以及楚驍那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呼吸聲，交織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玉佩緊貼著楚驍?shù)男乜冢堑佬杉t的裂痕邊緣，蛛網(wǎng)般的黑色紋路似乎又悄然蔓延了一絲，如同活物般極其微弱地搏動著。

每一次搏動，都散發(fā)出一縷更加濃郁、更加冰冷的腐朽氣息，如同無形的、帶著倒刺的觸手，纏繞著楚驍殘存的生機，侵蝕著他瀕臨崩潰的精神世界。

裂痕深處，那深邃的黑暗仿佛在緩慢擴張，吞噬著一切光和熱，形成一個冰冷、死寂、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旋渦。

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正從玉佩深處隱隱傳來，仿佛某種沉睡的、充滿了毀滅意志的存在，正被這具瀕死的軀殼所吸引，緩緩蘇醒，發(fā)出無聲的、貪婪的呼喚。

…………

鷹揚堡校尉府，燈火通明。氣氛卻比外面的寒夜更加冰冷刺骨。

李剛校尉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北境輿圖前，身影在跳躍的燭火下拉得很長，顯得異常沉重。

他身上的半舊明光鎧卸下了，只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里衣，肩頭裹傷的布條隱隱透出血跡。

他雙手撐在桌案邊緣，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身體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一種深入骨髓的憤怒和……一種近乎窒息的絕望。

桌案上，攤開著一卷明黃色的、蓋著鮮紅兵部大印的緊急調(diào)令！

上面的字跡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李剛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