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會那樣問!
絕不會!
諫諍之道,在于匡扶君失,在于導君向善,在于維護君臣大體!
而不是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插心窩,只為挑釁和撕破臉皮!
“非人臣之道……亦非人子之道……”他渾濁的眼中透出失望和痛心。
“讀圣賢書,所學何事?豈是為……逞口舌之利,行誅心之事?”
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太子似乎走上了一條極端的路,而這條路的盡頭,他幾乎可以預見。
“陛下……會如何想?”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看見那座至高無上的宮殿。
陛下不會喜歡一個學會了用道理來武裝自己叛逆的兒子。
陛下需要的是順從,是敬畏,哪怕那順從和敬畏之下有些許不滿,也好過一個學會了思考如何“反擊”的儲君。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魏徵喃喃念著老子的話,劇烈地咳嗽起來,心中一片悲涼。
他覺得,太子這突如其來的“好學”,恐怕并非是大唐之福。
兩儀殿,側殿。
李世民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心腹內侍王德。
“說。”皇帝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王德低著頭,聲音壓得極低:“陛下,東宮依舊。太子殿下每日辰時即起,誦書習字。與杜伴讀論《春秋》,與李伴讀習書法,與李逸塵……仍是閉門讀書,門外值守聽不真切,似在探討史籍。”
“李逸塵?”李世民的手指在扶手上輕輕一點。
“他的底細,查清了?”
“回陛下,李逸塵,隴西李氏旁支,家道中落,父輩并無顯宦。三年前經考核入選東宮伴讀,平日沉默寡言,并無劣跡,亦無特殊交往。此次……若非太子殿下突然轉變,此人幾無存在之感。”
“無存在之感?”李世民冷哼一聲,“往往咬人的狗,不叫!”
他站起身,踱到窗前,望著東宮的方向。
“太子……朕的好兒子……”他低聲自語,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笑意。
“幾天功夫,倒真像是脫胎換骨了。只是這骨子里,換的是什么東西?”
那些問題,日夜在他腦中回響。
“舜帝避害……這是在質問朕當年為何不避嗎?”他心中戾氣翻涌。
“朕若避了,今日墳頭草都已幾尺高了!還有他李承乾的太子之位?”
但他迅速壓下了這些情緒。
他是皇帝,不能被情緒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