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將一頑石雕琢成器。“知道了。下去吧。”
他的聲音異常平穩(wěn),聽不出任何情緒。
王德如蒙大赦,躬身行禮,倒退著出了大殿,輕輕帶上殿門。
空寂的兩儀殿內(nèi),只剩下李世民一人。
他維持著端坐的姿態(tài),久久未動。
目光落在御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疏,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太子的變化,他看在眼里。
從最初的誅心之論,到后來的開放宮禁應(yīng)對御史,再到今日顯德殿內(nèi)的老辣表現(xiàn)……一步步,一環(huán)環(huán),看似冒險,實則精準(zhǔn)地踩在了一條既能展露鋒芒、又不至于徹底激怒他的邊界線上。
這絕非李承乾自身能把握的尺度。
背后有人。
一個極其高明的人。
此人調(diào)教太子,竟比他自己這個父親,更懂得如何撬動李承乾那顆叛逆又脆弱的心。
若論本心,他樂見太子進步。
沒有一個父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成才,更何況他是皇帝,他的繼承人關(guān)系著李氏江山、大唐國祚。
太子若能穩(wěn)重睿智,堪當(dāng)大任,他肩頭的重?fù)?dān)也能輕幾分。
可這進步來得太快,太詭異,太……不由他掌控。
就像一株原本長歪了的樹,被人用他不知道的方法強行掰直,甚至催生出原本不該有的繁茂枝葉。
他既欣喜于樹的挺拔,又深深恐懼于那幕后園丁的手段和目的。
若此人心懷叵測,將太子教導(dǎo)成一個只聽從其號令的傀儡……
李世民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南北朝以來,一樁樁、一件件權(quán)臣挾持幼主、操控朝綱的舊事。
那些皇帝,起初或許也以為自己能掌控權(quán)臣,最終卻落得身死國滅的下場。
侯景之亂,梁武帝蕭衍餓死臺城。
北周宇文護,連弒三帝……血淋淋的教訓(xùn),史不絕書!
他李世民縱橫半生,掃滅群雄,登臨帝位,豈能容忍自己的繼承人,有淪為他人提線木偶的風(fēng)險?
一股強烈的煩躁和……孤獨感,涌上心頭。
他環(huán)視這空曠威嚴(yán)的宮殿。
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手握天下權(quán)柄,一言可決萬千人生死。
可正因如此,他身邊再無可以推心置腹之人。
臣子們敬畏他,揣摩他,利用他。
便是如長孫無忌、房玄齡這等肱骨之臣,亦首先是臣子,其次才是親戚、故舊。
他們之間,隔著一道名為“君臣”的鴻溝,有些話,他不能說,他們也不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