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圣明,正是此意!”李逸塵重重點頭。
“此物,便稱之為錨定物。有了堅固可靠的錨定物,您的信用就不再是虛無縹緲的空中樓閣,而是有了堅實的基石。人們才會愿意將現在的財富,借給您去博取未來的收益。”
李承乾若有所思,但依舊困惑。
“那……何為可靠的錨定物?土地?宅院?還是孤這東宮里的器物珍寶?”
說完他自己也搖了搖頭。
“且不說變賣東宮器物會引來何等非議,就算全賣了,恐怕也湊不齊十五萬貫之數。”
“殿下所舉,如土地、宅院、珍寶,確是常見的錨定物。”
李逸塵繼續解釋道:“但它們各有局限。土地宅院難以移動,價值波動。珍寶有價無市,急切間難以變現。而且,它們能錨定的價值,往往局限于其本身。臣今日要向殿下闡述的,是一種更為精妙、能撬動遠超其自身價值財富的錨定之道。”
他頓了頓,確保李承乾在認真聽,然后開始深入。
“要理解此道,我們需先從一些更普遍的現象說起。殿下可知,為何我大唐通行開元通寶,百姓便愿意用絹帛、糧食、勞力來換取這些小小的銅錢?甚至愿意為了積累這些銅錢,付出辛勤的勞動?”
李承乾覺得這個問題很簡單。
“因為朝廷法令規定,此錢可用來繳納賦稅,亦可用來買賣物品。且錢幣本身含有銅料,亦有價值。”
“殿下只答對了一半。”
李逸塵搖搖頭。
“朝廷法令,賦予其強制流通之力,此乃‘權力錨定’。錢幣含銅,是其本身材質價值,可稱為‘實物錨定’。但殿下想過沒有,一枚開元通寶,其實際所含銅料的價值,真的完全等同于它所能交換到的那一斗米,或者一尺布的價值嗎?尤其是在錢幣磨損、或者朝廷鑄造不足值大錢的時候?”
李承乾愣住了。
他身為太子,錦衣玉食,對具體的物價和錢幣成色并不那么敏感,但李逸塵的話提醒了他,似乎確實存在這種情況。
有時錢貴物賤,有時錢賤物貴。
“似乎……并不總是相等。”
“正是!”李逸塵肯定道。
“這說明,錢幣的價值,并不僅僅來源于其本身的銅料,更來源于其背后——大唐朝廷的信用!百姓相信,拿著這枚錢,將來一定能從別人那里換到相應價值的東西,也相信朝廷會維持這種錢的購買力。這種相信,就是信用。而朝廷的權威、賦稅體系、乃至龐大的國力,就是這信用的錨!它將虛無的信用,錨定在了實實在在的朝廷之上!所以,哪怕錢幣本身的銅料略有不足,只要這個錨足夠堅固,錢幣依然能流通無阻。”
李承乾仿佛聽到了一扇從未打開過的門在吱呀作響,他努力向門內望去。
“所以……朝廷是用國家的力量,錨定了錢幣的信用?”
“然也。這是一個層面。”李逸塵繼續引導。
“我們再往更深層想。陛下身為天子,統御萬民,口含天憲,言出法隨。他的權力,至高無上。但殿下想過沒有,這至高無上的權力,其根基又錨定在何處?”
李承乾這次思考得更久了一些。
“父皇……得位……乃天命所歸,文武擁戴,掃平群雄,開創貞觀之治……”
他說得有些猶豫,因為想到了玄武門,那似乎并非全然“天命所歸”。
李逸塵看出了他的遲疑,直接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