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里那碗神秘的湯,帶著一股子煙火氣,仿佛跨越了時空,熱騰騰地貼著陸遠(yuǎn)的后腦勺。
他一個激靈,但周圍空無一人。
這見鬼的感覺,比撞見老板半夜在公司群里發(fā)“在嗎”還要驚悚。
清晨六點的療養(yǎng)院餐廳,天光微熹。
陸遠(yuǎn)沒工夫琢磨那個自稱“第七代”的老六是誰,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整活兒。
一口巨大的玄鐵鍋被他“哐”一聲支在餐廳中央,鍋口比洗臉盆還大,鍋底黑得能吸光。
他既不放米,也不倒油,只是氣定神閑地將手掌貼在冰涼的鍋底,雙目微閉,那張帥得有點過分的臉上露出了極其專注的神情,仿佛不是在做飯,而是在和某個異次元的服務(wù)器進行數(shù)據(jù)交換。
過往的食客,那些步履蹣跚的老人,被這詭異的場面吸引,紛紛駐足。
他們身上散發(fā)出的情緒流,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記憶碎片,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絲絲縷縷地涌向陸遠(yuǎn)的手掌,再通過他的身體,注入玄鐵鍋中。
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
空氣中,先是逸散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焦香,像是兒時趴在灶臺邊,偷看奶奶烙餅時不小心烤糊了的那一角。
緊接著,一股甜膩的香氣彌漫開來,那是初戀女友第一次下廚,往紅燒肉里放了半斤冰糖的“甜蜜暴擊”。
隨后,辛辣霸道的氣息猛地竄起,仿佛是大學(xué)畢業(yè)散伙飯上,兄弟幾個一邊吹牛一邊猛灌二鍋頭的嗆人滋味。
酸甜苦辣咸,人生百味,此刻竟被一口空鍋燉成了滿室的“賽博大餐”。
病人們的眼神變了。
原本渾濁的瞳孔,此刻像是被擦亮的燈泡,前所未有的明亮。
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大爺,使勁吸了吸鼻子,口水差點從嘴角流下來:“是豬油渣的味道!俺娘當(dāng)年就愛給俺炸這個!”另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奶奶,眼眶泛紅,喃喃自語:“不對,是桂花糖藕……他怎么知道我老頭子最愛吃這個……”
他們像是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一步步向著玄鐵鍋挪動,臉上帶著孩童般的渴望。
“你又在搞什么精神操控?”
一個冰冷的聲音如同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地切開了這片溫暖而迷幻的氛圍。
餐廳門口,趙無鹽一身黑色風(fēng)衣,站得筆直,眼神銳利如鷹。
他就是個行走的“反詐中心”,專門戳破一切虛假的溫情。
陸遠(yuǎn)緩緩睜開眼,回頭沖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趙大隊長,格局打開。我這不叫精神操控,叫共享經(jīng)濟,共享記憶里的美食。主打的就是一個陪伴。你要不要來當(dāng)?shù)谝粋€小白鼠,品鑒一下我的手藝?”
不遠(yuǎn)處的角落,凌霜悄悄碰了碰身邊的陳博士,壓低聲音:“博士,他真的能讓人‘吃到’空氣?這也太玄學(xué)了。”
陳博士戴著厚厚的眼鏡,正死死盯著手里的平板,屏幕上一片花花綠綠的腦部掃描圖。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不……你看這數(shù)據(jù)!所有食客的杏仁核和海馬體都處于極度活躍狀態(tài),更可怕的是,他們的消化系統(tǒng)……胃酸、唾液腺都出現(xiàn)了真實的生理分泌反應(yīng)!這不是幻覺,凌霜,這是記憶在替胃工作!他在撬動人類最底層的生理邏輯!”
就在此時,一名患有嚴(yán)重失智癥的老人顫巍巍地走上前。
他的眼神空洞,平日里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rèn)識。
可此刻,他被那股焦香味死死吸引,徑直走到了陸遠(yuǎn)面前。
陸遠(yuǎn)微微一笑,用鐵勺在空無一物的鍋里舀了一下,然后鄭重其事地將勺子遞到老人面前,仿佛上面盛著全世界最美味的蛋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