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凌晨的空氣還帶著一絲涼意,一陣極有規律的“篤、篤”聲,像是有人用指關節在木頭上打著摩斯電碼,硬生生把陸遠從深度睡眠里拽了出來。
他一個激靈坐起,只覺得后脖頸涼颼颼的,這動靜絕不是耗子在磨牙。
他悄咪咪地探頭朝巷口望去,心跳瞬間漏了半拍。
巷口那塊平日里被熊孩子們當王座的石墩上,此刻正襟危坐著一個披著黑袍的老者。
月光勾勒出他蒼白的須發,手中拄著一根黑黢黢的鐵棍,那造型,怎么看都像是把搟面杖強行升級成了近戰武器。
老者的眼神直勾勾地,甚至帶著幾分渴望,死死鎖定在陸遠的灶臺方向。
“嘶——”身后傳來凌霜倒吸冷氣的聲音,她不知何時已經起身,手中長劍半出鞘,整個人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體溫正常,脈搏平穩,但他的經脈強度……系統評級SSS。錯不了,是‘幽冥會長’?!?/p>
話音未落,那老者仿佛聽到了她的低語,緩緩抬起頭。
這一次,他的聲音不再是前幾天那種自帶電音和混響的BGM出場效果,而是沙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小娃娃,別緊張。我不是來殺你的?!彼D了頓,似乎在為什么措辭而糾結,最后憋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我是……來申請成為你這兒第一位預約顧客的。”
陸遠腳下一滑,差點從他那張行軍床上表演一個原地后空翻滾。
他瞪大眼睛,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遭受毀滅性打擊:“不是,老爺子你認真的?前幾天那個發誓要踏平一切情緒美食,讓世界重歸冰冷與理性的中二宣言,不是你本人發的?”
會長聞言,布滿溝壑的臉上竟閃過一絲尷尬。
他長嘆一聲,緩緩道出了那段塵封的往事。
年輕時,他出身美食世家,卻因一道秘方慘遭滅門,只有他一人茍活。
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他立下血誓,要斷情絕愛,因為在他看來,正是對“味道”的執念,這份最柔軟的情感,才是一切悲劇的根源。
于是,他創立了幽冥會,用最殘酷的手段訓練出一批批無情殺手,讓他們摒棄一切被視為“軟弱”的人類情感。
“我本以為我的理念堅不可摧,”會長聲音低沉,“可這幾年,我最得力的手下一個接一個地失聯。我原以為是紀律松弛,軍心渙散,我尋思著是007福報不夠,還是企業文化出了問題?直到昨晚,我竟然……夢見了我娘。”
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顫抖,“我夢見她站在老宅的灶臺前,給我煮了一碗陽春面。那香氣……我才猛然驚醒。我恨的根本不是美食,我恨的……是我再也吃不到那個味道了?!?/p>
他說完,像是為了證明什么,顫巍ながら地從寬大的黑袍懷中掏出一本邊角都磨破了的筆記本。
他翻開本子,里面沒有暗殺名單,沒有武功秘籍,而是一頁頁用炭筆手繪的菜譜草圖——鹽酥雞的黃金脆皮,紅燒肉的晶瑩色澤,甚至連蔥花該怎么撒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每一張圖的角落,都有一個小小的簽名:偷拍于“遠方小廚”。
一直躲在陸遠身后的小桃,看著那些笨拙卻充滿感情的線條,鼻子一酸,忍不住小聲說:“爺爺……你是不是,也想有人能天天給你做飯吃啊?”
這一問,仿佛擊中了會長心中最柔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