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同未煮開的米湯,漫過廢棄貨運站臺的鐵軌。
陸遠蹲在“深夜食堂號”車尾,夾著煙的手指被手機震得發麻——新聞推送彈窗一個接一個地蹦出,藍白屏幕映得他眼皮直跳。
“米其林暫停全球評級?”他嗤笑一聲,拇指劃過“七國餐飲協會質疑評審公正性”的標題,“合著以前公正得跟預制菜似的?”最后一條是短視頻鏈接,點進去正播著某三星餐廳老板舉著鐵錘砸招牌:“老子炒了二十年松露燴飯,不如人家一碗蛋炒飯暖人心?這破星星,老子不伺候了!”
手機“啪”地被扣進圍裙口袋,陸遠摸出皺巴巴的煙盒,剛要抽第二根,后頸突然掠過一陣涼意。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凌霜的軍靴踩著枕木走過來了。
“熱的。”瓷杯遞到眼前時還騰著熱氣,凌霜的戰術手套沾著機油漬,杯壁卻擦得锃亮。
陸遠仰頭看她,晨光里女武神的眉峰還凝著霜,可耳尖泛著點不自然的紅——昨晚給小女孩蓋披風時,她大概沒發現自己站在風口吹了半小時。
“北線支隊整備完畢。”凌霜扯了扯領口,目光飄向不遠處的卡車,車身新噴的“飯香能翻山,鍋氣可越嶺”還帶著漆味,“三十七個城鎮預約了‘回鍋宴’巡回,最遠的到漠河。”
陸遠吸了口煙,抬頭看天。
云層像被揉皺的面團,邊緣泛著青灰色:“行,那就邊走邊炒。”他把煙蒂按在車尾鐵皮上,火星子“滋啦”一聲滅在“掀桌算數”的舊標語旁——這T恤還是三年前被凌霜從爆炸現場拽出來時穿的,洗得發白倒更顯精神。
“老板。”
陰影突然罩下來。
李小刀像塊淬過冷的鋼,從站臺立柱后閃出來時連腳步聲都沒帶。
他左手拎著戰術背包,右手的U盤在晨光里泛著冷光,插進控制臺時金屬接口“咔”地咬合。
陳博士的眼鏡片閃過藍光,指尖在全息屏上翻飛:“剛黑進米其林內網,截到段有意思的錄音。”
電流雜音里先傳出杯盞碰撞聲,接著是蒼老男聲:“必須重新定義‘技術門檻’,分子料理的冷凍干燥程序要增加到七道——否則連路邊攤都能上榜,我們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
陸遠挑了挑眉:“合著他們的意義就是把吃飯搞成做實驗?”
畫面突然切換成暗綠色監控畫面。
穿黑西裝的人在檔案架前翻找,鏡頭拉近時,“味禁局”三個燙金大字刺得人眼睛疼。
最后一頁檔案展開,陸遠的照片下方標著“情感污染級”,備注欄龍飛鳳舞寫著:“建議隔離觀察,避免引發群體非理性進食行為。”
“喲,我還成生化武器了?”陸遠樂出聲,伸手戳了戳全息屏上的字,“感情我炒個飯跟放毒似的?那回頭得讓凌霜給我配個防化服,省得誤傷友軍。”
凌霜的刀鞘“咚”地磕在地上,她瞥了眼屏幕,嘴角極輕地抽了抽:“需要的話,我可以借你件戰術背心——防彈,順便裝飯盒。”
站臺另一頭傳來細響。
小桃抱著個鐵皮餅干盒,指甲蓋大的碎發沾在額角。
她踮腳把一張泛黃紙條貼在灶臺旁的鐵皮墻上,漿糊刷得太勻,紙邊翹著點毛邊:“我爸爸吃了你的蛋炒飯,第一次說了謝謝。”
這是她母親臨終前寫的最后一句話。
陸遠記得小桃剛來店里時,整個人瘦得像片被揉皺的紙,現在她遞醬油瓶的手已經穩當得能顛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