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突然灌進領口,陸遠打了個寒顫。
他這才發現,方才還只是陰云的天空,此刻竟飄起了細碎的雪粒,打在臉上像撒了把鹽。
凌霜的唐刀鞘結霜更重了,她背對著風站,雪粒撞在她肩頭又彈開,像撞在塊冰砣子上。
“隧道!”李小刀突然粗聲喊了句。
眾人抬頭,前方混凝土斷墻的裂縫里漏出點昏黃,是隧道口的應急燈還在茍延殘喘。
凌霜當先沖過去,登山包在背上撞出悶響——包底早空了,今早分完最后半塊壓縮餅干時,她特意把包裝紙疊成小方塊收著,說留著擦刀。
等五個人擠進隧道,雪已經下瘋了。
風卷著雪片往縫里鉆,像有千萬把小刀子刮墻。
陸遠摸了摸懷里的破鍋,鍋底余溫早散了,冰得他手指發木。
灰鍋陳把最后個小不點兒放下,那孩子縮成團,睫毛上沾著雪,牙齒磕得直響:“陸。。。陸師傅,我冷。”
“冷就抱成球。”陸遠蹲下來,把自己外套往孩子身上扯了扯,余光瞥見凌霜。
她背靠著墻站,唐刀橫在膝頭,可那刀鞘上的薄霜正往下掉——不是化了,是她在抖。
頂級特工的體能竟扛不住這鬼天氣?
他心里一沉,這才注意到眾人的呼吸都凝成白霧,連烏蒙捧著的破鍋邊沿都結了冰碴。
“我去獵雪豹。”烏蒙突然開口。
他的黑袍沾了雪,像塊發霉的炭。
作為燼族祭司,他向來對生靈有種近乎虔誠的敬畏,但此刻眼里燃著股狠勁,“山坳里有獸蹤,我能在半小時內。。。”
“不行。”陸遠打斷他。
他聲音不大,卻像塊石頭砸進冰湖。
所有人都抬頭看他——包括縮在角落的灰鍋陳,這老守碑人原本閉著眼養神,此刻也瞇起了獨眼。
“這山。。。死過太多逃難的人。”陸遠摸出兜里的煙盒紙,小桃的涂鴉被他揣了一路,邊角都起了毛。
他指著隧道頂,混凝土裂縫里漏下的雪光中,隱約能看見暗紅的痕跡,“去年冬天,有戶人家帶著三箱紅薯往南逃,就死在這隧道口。
男的把最后塊紅薯塞給老婆,自己趴在雪地里。。。沒等到春天。“
烏蒙的手頓在腰間的骨笛上。
那是燼族捕獵時用的,此刻笛身結了層冰。“可我們會餓死。”他說,聲音像砂紙磨石頭。
“所以我們要煮’換命飯‘。”陸遠突然笑了,笑得鼻尖都紅了,“我、小刀、烏蒙——我們三個,一個殺過人,一個焚過愛,一個燒過命。
今晚就用這三副臟骨頭,給大家熬鍋干凈的。“
李小刀的手指在褲腿上蹭了蹭。
他是殺手,手背上的刀疤比掌紋還深,此刻卻像被燙著似的縮了縮:“我?”
“你刺殺張老板那晚,他喊‘孩子還在等我吃飯’。”陸遠沒看他,低頭翻登山包,摸出個油紙包,“響水稻灰,最后半把。”又摸出塊焦黑的餅,“焦憶餅,石老九給的,說能存往事。”最后,他把小桃的涂鴉紙撕成碎片,“還有這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