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漏進車窗時,陸遠正用舊布裹著玄鐵鍋的鍋沿。
山風卷著松針的清苦鉆進衣領,他打了個噴嚏,手指卻沒停——鍋底那排用錘子敲出來的“福”字旁邊,不知何時多了排細密的刻痕,像是用刀尖一筆一筆剜進去的。
“這是。。。上周三張大爺的孫女來吃飯時刻的?”他湊近看,那些歪歪扭扭的小字里混著“李嬸家的雞湯”“王哥的糖醋排骨”,全是食客們自發刻下的“欠陸師傅一碗飯”的債條。
可此刻這些字跡泛著淡金色的微光,像被火烤過的糖霜,摸上去竟有些燙手。
“陸師傅。”
房車車廂里突然亮起幽藍的光,陳博士推了推黑框眼鏡,指尖在筆記本電腦上敲得飛快。
他的白大褂前襟沾著咖啡漬——顯然又熬了通宵。
“從北極回來后,功德結算機制變了。”他調出數據流,藍色光帶在屏幕上纏成亂麻,“不再是單純積累,而是自動分流。每100點功德,就有37點無聲轉入這個賬戶。”
陸遠湊過去,屏幕角落的標記讓他挑眉:“初代灶核?合著我當廚神是給老祖宗還房貸呢?”他伸手戳了戳屏幕,數據流被攪得粉碎,“系統早不說,現在才跳出來催款?”
“更像債務償還協議。”陳博士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發亮,“你看這些時間節點——每次功德分流都在你做完治愈系菜品之后。比如上周給孤兒院做的南瓜粥,功德點剛到賬就轉走了十七點。”
“那感情好。”陸遠扯了扯圍裙,“我還以為自己是老板,敢情是給灶王爺打工的長工。”他話音未落,車外突然傳來輕響。
小桃不知何時站在房車邊。
這個總愛扎馬尾的姑娘此刻垂著眸,指尖輕輕撫過玄鐵鍋新鑄的把手——那是李小刀用斷刀殘片熔進去的,說是“給鍋添點防身的硬氣”。
她的睫毛顫了顫,忽然渾身一震:“它。。。在哭。”
“哭?”陸遠伸手摸鍋身,只摸到微涼的鐵。
但小桃的指尖開始發抖,眼尾泛起薄紅,“像有人在鍋底燒紙,煙往心里鉆。”她抬頭時,眾人這才發現鍋身上浮起血絲般的古字,歪歪扭扭像是用燒紅的鐵簽子刻的:“第六代陸昭,焚身祭灶,只為延一線炊煙。”
凌霜的平板幾乎是瞬間亮起。
這位總把冷臉當面具的女武神此刻抿著唇,指尖在屏幕上翻飛:“陸昭,三百年前‘灶獄之變’的主犯。御膳監記載說他私改貢米配方,導致皇帝暴斃。”她頓了頓,抬頭時目光像淬了冰,“但民間野史里,說他是被冤枉的。”
“不止。”一直靠在車邊的李小刀突然開口。
這位前殺手的拇指摩挲著刀疤,“上個月在氣象站發現的古鍋,鍋底也有這樣的字跡。我當時以為是巧合,現在看。。。”他沒說完,目光卻落在陸遠圍裙上——那里別著枚褪色的銅扣,是白先生臨走前塞給他的。
陳博士的鍵盤聲突然急促起來。
他額頭沁出細汗,手指幾乎要戳穿觸控板:“系統底層日志被加密了!但我破解了一段傳承指令。。。”他的聲音發顫,“初代以味聚心,三代以食安民,五代遭‘清心齋’篡改歷史,六代孤身赴死,封印‘饑政’核心代碼于酸酪之中。”
“所以那壇千年窖藏酸酪。。。”陸遠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雪山溶洞里找到的陶甕,當時他還吐槽“酸得能掉牙”,“不是食材?是封印鑰匙?”
“第七代,輪到你還。”
鍋底的古字突然扭曲著往下延伸,在陸遠名字下方刻出新的痕跡。
他盯著那行字,突然笑出了聲。
月光照進他的眼睛,把眼底的情緒照得透亮:“合著我穿越過來,就是給老祖宗當替身還貸的?行啊,這房貸利率挺高——拿命抵的那種。”
清晨的山霧裹著松針味漫進來時,王姨的拐杖聲先敲醒了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