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流園的晨光才剛爬上圍墻,陸遠的灶臺前已經圍了三層人。
昨晚他群發的“帶好胃”消息像顆小炸彈,把附近寫字樓的白領、騎電動車的外賣員、甚至扛著蛇皮袋的搬運工都炸了過來。
凌霜抱著雙臂站在房車陰影里,刀鞘在晨光中泛著冷光——她特意把戰術靴擦得锃亮,就為了隨時能踩住想擠到灶臺前的冒失鬼。
“老板!
今天真做紅燒肉?“前排穿格子襯衫的程序員踮腳扒著欄桿,眼鏡片上蒙著層白霧,”我昨晚夢到您那鍋肉了,香得我鬧鐘響了都舍不得醒!“
陸遠正往砂鍋里碼五花肉,聞言抬頭樂:“怎么,怕我拿土豆絲糊弄你?”他用筷子戳了戳砂鍋里的肉塊——說是五花腩,其實瘦多肥少,邊角還帶著點焦褐,“今天這肉啊,是菜市場老周頭特意留的。
他說現在人都挑精排買,這帶皮的五花反沒人要,可老一輩人就愛這口,肥的潤,瘦的香,燉爛了連湯都能泡三碗飯。“
“切。”評審席傳來嗤笑。
穿酒紅色西裝的評審員把銀匙敲得叮當響,“連食材選品都不專業。
米其林三星餐廳的紅燒肉要用伊比利亞黑豬,皮下脂肪層要達到黃金三厘米——“
“這位老師。”陸遠突然打斷他,手里的木鏟往砂鍋邊一磕,“您說的那豬,我在系統商城見過。”他彎腰從灶臺底下摸出個小本本,翻到某頁推過去,“每公斤一千八,夠老周頭一家四口吃三個月紅燒肉。
您說的專業,是讓老百姓吃不起的專業?“
評審團霎時安靜。
莫里斯捏著鋼筆的手頓了頓——他注意到陸遠說“系統商城”時,陳博士在角落推了推眼鏡,指尖在手機上快速敲了兩下。
那是他們內部的“注意異常信息”暗號,可此刻他的注意力全被砂鍋里的香氣勾走了:焦糖色的醬汁裹著肉塊,油花在湯面打著旋兒,混著八角桂皮的香,直往鼻腔里鉆。
“上菜。”陸遠把砂鍋往評審席一放,瓷蓋掀開的剎那,白霧裹著肉香“轟”地炸開。
前排的外賣員吸了吸鼻子,喉結動得像在吞雞蛋;穿藍布裙的小桃攥著話筒,眼睛亮得能反光——她昨天講完母親的故事后,就主動當起了“情感記錄員”,專門收集食客的回憶。
“油脂超標,火候失控。”酒紅西裝率先開口,銀匙剛碰到肉塊就皺起眉,“你看這焦邊,明顯是翻炒過度——”
“您嘗嘗。”陸遠突然把椅子搬到評審席對面坐下,胳膊肘支在桌上,“光看不算數,您得用嘴評。”
莫里斯鬼使神差夾起一塊肉。
肉塊剛入口,他的瞳孔猛地收縮——肉皮軟糯得能化在舌尖,瘦肉帶著恰到好處的嚼勁,甜咸交織的醬汁里還藏著絲若有若無的黃酒香。
更要命的是那股子熱乎氣,從喉嚨直竄到眼眶。
畫面在眼前閃回:十二歲的他蹲在廚房角落哭,因為摔碎了裝紅燒肉的瓷碗。
父親黑著臉把他按在木凳上,筷子尖敲著空碗吼:“哭什么?
男人不準為一口肉掉淚!“可深夜里,他聽見廚房有動靜,爬起來偷看,正撞見父親對著冷掉的鍋發呆,用勺子舀起最后一塊肉,輕輕放在他昨晚摔碎的碗里。
“啪嗒。”鋼筆掉在評分本上。
莫里斯的手指死死摳住桌沿,指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