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葉混著陳年油脂的腥氣鉆進鼻腔,陸遠皺了皺鼻子——這味兒像極了老家樓下那家二十年沒刷過的鐵鍋燒菜館。
他踢開腳邊半片銹鍋鏟,金屬刮擦巖石的聲響驚得藤蔓顫了顫,露出后面密匝匝的樹影。
“每走十里,須留一頓飯。”石老九的拐杖重重敲在裂谷口的青石板上,“餓骨淵不吃白食,吃了就得還。”
“拿啥做?”陸遠彎腰扒拉腳邊的枯枝,指尖剛碰到就往下滴水,“連柴都是濕的,總不能生啃生米?”
話音未落,林子里傳來“咔嚓”一聲。
眾人順著聲響望去,只見一只半人高的野豬叼著捆干柴擠開灌木叢,油亮的黑毛上沾著松針,走到陸遠腳邊后小心放下柴堆,倒退三步,前蹄在地上刨出個淺坑,仰頭盯著他。
李小刀的手瞬間按上腰間短刀,刀鞘與衣物摩擦的沙沙聲在寂靜林子里格外清晰。
凌霜卻比他更快——骨節分明的手指搭上他手腕,拇指輕輕一壓:“別慌。”
野豬的小眼睛眨了眨,尾巴尖在身后小幅度擺動,活像蹲在便利店門口等投喂的流浪狗。
陸遠蹲下身,與它平視:“你這是……送貨上門換飯?”
野豬立刻點了點腦袋,耳朵抖落兩粒松籽。
“這里的東西不是動物。”陸遠直起腰,拍掉褲腿的土,“是‘饞鬼’。”他從圍裙口袋里摸出把糙米——出發前怕路上餓,特意揣的應急糧,“就剩這點了,湊合做吧。”
“用這個引火。”
蒼老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眾人轉頭,不知何時阿婆九已站在灶邊,枯樹皮似的手掌攤開,掌心里躺著一撮黑黢黢的灰燼,“八十年前我師父留給山的謝禮。”
陸遠接過灰燼時,指尖觸到絲暖意——不像是普通的涼灰,倒像剛從熱灶膛里扒拉出來的。
他把灰燼撒在柴堆上,劃亮火柴。
“轟”的一聲,火焰騰起的剎那竟是金紅色,像極了老家過年時燒的柏樹枝。
四周的灌木叢簌簌作響,陸遠抬頭,這才發現林子里不知何時圍了一圈“觀眾”:梅花鹿歪著腦袋,尾巴尖繃成直線;松鼠捧著松塔蹲在樹杈上,爪子松開,松塔“啪嗒”掉地也顧不得撿;連剛才那片爬向他鞋跟的葉子,此刻正順著褲管往上挪,停在膝蓋處晃悠,像在催促。
“都別急。”陸遠抄起鐵鍋,舀了勺溪水,“今天這頓,誰都能吃,但得排隊。”他扯下幾片大芭蕉葉,三兩下折成碗狀,“按順序來,不準搶——搶了的話,下回沒飯吃。”
最先湊過來的是那只野豬。
它規規矩矩站在鍋前,陸遠給它盛了小半碗糙米飯,它用鼻子拱著碗,“呼嚕呼嚕”吃得干干凈凈,退到邊上蹲好,還拿舌頭把碗底舔了三遍。
接著是梅花鹿。
它低頭時鹿角差點戳到陸遠,被凌霜伸手按住角尖:“慢點兒。”鹿兒像是聽懂了,輕手輕腳接過樹葉碗,嚼米時連耳朵都放軟了。
松鼠最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