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陸遠正蹲在灶臺前往帆布袋里塞調料瓶,玄鐵鍋擦得能照見人影。
小桃的驚呼像顆炸雷從里間劈過來:“師父快看!這些畫里全是菜!”他手一抖,剛裝進去的八角嘩啦啦滾了半地。
轉頭就見小桃舉著一疊皺巴巴的蠟筆畫沖過來,鏡片上還沾著早飯時濺的豆漿漬。
最上面那幅畫著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踮腳夠灶臺,鍋里飄著黃澄澄的米粒,標題歪歪扭扭寫著“姐姐做的飯最好吃”。
陸遠撿八角的手頓住——這畫紙邊緣泛著茶漬,明顯是被反復摩挲過的老物件。
“顧先生昨晚哭著翻出的,說是童年唯一沒被管家收走的東西。”小桃推了推眼鏡,指尖點著畫里晾衣繩上的藍布,“您看這紅瓦灶臺,和老城區拆遷區的老房子一模一樣!”話音剛落,陸遠手機“叮”地彈出花姨的消息:“查了顧家舊檔,確實有個二小姐顧小囡囡,六歲時‘意外溺亡’,但撈尸隊連鞋都沒找著。”
“陳九爺當年負責接送小少爺上下學。”凌霜不知何時站在廚房門口,黑風衣下擺還沾著晨露,“他的司機日志里,那天的行程記錄被撕掉了半頁。”她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目光像把淬過冰的刀,“陸老板,要去老城區嗎?我開車。”
半小時后,凌霜的黑色越野車碾過老城區結霜的青石板。
陸遠把畫攤在膝蓋上,小桃舉著放大鏡在旁念叨:“紅瓦是80年代老廠特供,晾衣繩上的藍布是手工靛染……師父您聞聞,這畫紙有股梅干菜味兒!”他抽了抽鼻子,還真從皺巴巴的畫頁里嗅出絲若有若無的咸香——和昨天那鍋梅干菜炒飯的香氣,像極了同一個壇子里腌出來的。
車停在墻皮剝落的巷子口,拆遷公告被風撕成碎片貼在斷墻上。
陸遠踩著滿地碎磚往深處走,小桃舉著畫比對門牌號,突然拽住他衣角:“看!那間!”
拐角處的小屋像被時間按了暫停鍵。
褪色的紅瓦在晨光里泛著暖光,晾衣繩上搭著塊藍布,正滴著水——布角還沾著米粒大小的飯粒。
“有人嗎?”陸遠抬手敲門,門板“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滿墻的畫撞進視線。
蒸騰的包子像飄在云里,焦糖色的紅燒肉泛著油光,最醒目的是幅蛋炒飯,米粒顆顆分明,連鍋鏟鏟過的痕跡都畫得清清楚楚。
墻角的行軍床上,一個瘦得像竹枝的小女孩正蜷著身子涂色,聽見動靜猛地抬頭,瞳孔縮成針尖。
她懷里緊抱著本燒糊了邊的筆記本,發梢沾著墻灰,卻把蠟筆盒擺得整整齊齊。
陸遠蹲下來,和她平視:“我叫陸遠,開了家小餐館。你畫的這些菜……是不是很想讓大家吃到?”
小女孩沒說話,卻慢慢松開抱筆記本的手。
泛黃的紙頁翻開,稚嫩的字跡歪歪扭扭:“哥哥吃了會笑的糖粥:紅糖兩勺,糯米泡三小時”“爸爸喝了不咳嗽的姜茶:姜要刮皮,蜂蜜要晨露采的”。
翻到最后一頁,陸遠呼吸一滯——“螢火蟲糖水:取夏夜里最亮的螢火蟲,用琉璃瓶裝著曬月光,等它們變成星星的眼淚”。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響,金色數據流幾乎要灼傷視網膜:【檢測到“先天味覺感知者”血脈波動——該體質可感知食材情緒光暈,千年僅現三例。
建議立即保護,當前危險等級:SS】
“你能看見食物的光?”陸遠聲音發顫。
小女孩終于點了下頭,指尖輕輕碰了碰他腕上的玄鐵鍋——那是他今早剛擦過的,此刻鍋底竟泛起淡淡金光,像被撒了把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