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臺上的火光將那只青銅碗映得忽明忽暗,陸遠深吸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泡進了二鍋頭里,暈乎乎的還帶點上頭。
他從不是什么信奉鬼神的人,而是個唯物主義好青年,可眼前這玩意兒,顯然已經超出了九年義務教育所能解釋的范疇。
他學著電視劇里神棍的樣子,鄭重其事地將碗擺在灶王爺畫像旁邊——雖然那畫像是他自己用記號筆畫的,是Q版的,看起來賊眉鼠眼。
他又從冰箱里翻出一小碟鹽和一根獨苗蔥段,工工整整地擺在碗前,雙手合十,嘴里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說,各位異世界的大哥大姐,神仙大佬,咱能不能來個正常點的溝通方式?別老是‘寶寶心里苦,但寶寶不說’那一套,直接給我寄眼淚算怎么回事?差評,必須差評!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能不能換成績效考核或者項目獎金?再不濟,你讓我瞅一眼那個所謂的‘守門人’到底是什么編制,也好讓我死個明白啊!”
他這番夾雜著請求的吐槽話音剛落,眼前那熟悉的淡藍色系統界面毫無征兆地“唰”一下刷新了。
一行嶄新的文字帶著某種機械式的冰冷,卻又透著一絲“愛用不用”的傲嬌:【檢測到宿主強烈求知欲,可開啟“灶火回溯”功能(試用版)。
消耗20功德點,即可觀看最近一次菜品終端反饋影像(限時30秒)。】
二十點功德!
陸遠的心臟瞬間抽痛了一下,這可是他冒著被當成神經病的風險,辛辛苦苦投喂那些孤魂野鬼才攢下來的血汗成果!
二十點,夠他兌換一次“食之真味”技能,能讓一鍋普通的白粥熬出龍肝鳳髓的口感了。
但一想到那碗里詭異的“淚痕”和“守門人”這個高深莫測的詞條,他狠狠一咬牙,心里發了狠:“淦!不就是20點嗎?買不了房買不了車,還買不起一個真相了?拼了!老子今天就要當一回美食品鑒界的戰地記者,深入一線,揭露地府外賣的神秘面紗!”
“兌付!”他心中默念。
功德點瞬間清零,眼前的景象驟然扭曲、拉長,仿佛被卷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旋渦。
下一秒,整個世界都變成了死寂的灰白色。
沒有天,沒有地,只有一片無垠的虛空。
在這片虛空的中央,矗立著一扇無法用言語形容其雄偉的青銅巨門。
門高千丈,直插虛無,上面鐫刻著無數繁復而古老的符文,每一個符文都仿佛蘊含著一個世界的生滅。
濃郁如墨的黑色霧氣正從緊閉的門縫中絲絲縷縷地滲出,帶著令人靈魂顫栗的陰冷與不祥。
門前,一道身影盤膝而坐。
那身影極為模糊,像是被打上了馬賽克,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一個人形輪廓。
最讓陸遠眼熟的是,那身影身上竟然……披著一件破舊的圍裙?
就在這時,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憑空出現在身影面前,正是他昨晚做的最后一單。
那身影緩緩抬起手,捧起碗,輕輕啜了一口面湯。
一個低沉、沙啞,仿佛經歷了萬古歲月的聲音在虛空中回響:“人間……還有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