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整座城市仿佛還沉浸在最后一個夢里,但深夜食堂所在的這條老街,已經被一場不太友好的叫醒服務給徹底激活了。
裝甲車的履帶碾過清晨的寂靜,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十幾架翼展超過兩米的無人機如同盤旋的鐵蒼蠅,嗡嗡作響,將一道道慘白的光柱投射在老舊的青石板路上。
光柱之中,無數傳單如雪片般飄落,上面用最大號的黑體字印著冰冷的通告:“深夜食堂涉嫌大規模精神操控,危害公共安全,即刻停業接受調查。所有人員原地待命,違者將以危害國家安全罪論處!”
柳元正一身筆挺的作戰服,臉上涂著迷彩,只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他身后的特戰隊員們已經拉開了保險,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那扇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木門,氣氛緊張得仿佛一根火柴就能引爆全場。
他舉起手,正準備下達突擊的命令。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異變陡生。
整條街,不,是整座城市,所有還亮著的、沒亮著的、老舊的、新潮的屏幕——從街邊五金店里那臺落滿灰塵的十四寸黑白電視,到年輕人握在手里的最新款折疊屏手機,再到路口閃爍的交通指示燈屏幕——在同一瞬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同時按下播放鍵,齊齊閃爍起來。
沒有激昂的音樂,沒有炫酷的特效。
畫面里,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坐在深夜食堂的桌前,笨拙地用勺子扒拉著一碗蛋炒飯。
鏡頭拉近,是他那雙空洞了許多年的眼睛。
然后,他吃完了最后一口,抬起頭,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用一種幾乎被遺忘的、帶著哭腔的沙啞童音,清晰地喊出了一聲——“媽媽!”
視頻的背景音,是陸遠那五音不全、跑到西伯利亞的哼唱,不成調,卻透著一股子懶洋洋的溫暖。
畫面下方,一行樸素的字幕緩緩滾動:“他說他不會治病,但他讓我聽見了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
一瞬間,全網炸鍋了。
那些早起準備吃瓜的、熬夜打游戲的、準備上班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段視頻。
評論區瞬間被淹沒。
“臥槽!這特么是精神操控?這明明是醫學奇跡了好吧!”
“樓上的,格局小了,這是用愛發電硬剛國家機器,屬實是活久見了!”
“別的不說,老板這跑調兒的歌聲,確實挺精神污染的,但……我哭了是怎么回事?”
柳元正的動作僵住了。
他看著屏幕里那個孩子,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些同樣目瞪口呆的隊員,第一次對自己的任務產生了動搖。
而食堂之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花姨臉上沒有絲毫緊張,她像個沒事人一樣,轉身“啪”地一聲,拉開了一道偽裝成墻壁的暗門。
門后,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倉庫,撲面而來的不是硝煙,而是五湖四海的煙火氣。
西北牧民用最原始方法風干的整只羊腿,帶著草原的烈日氣息;江南水鄉的老匠人,用祖傳手藝腌制了整整三年的霉莧菜梗,那股子獨特的“臭”味,是老饕們夢寐以求的至寶;甚至還有幾個密封的大陶罐,里面裝著海外華僑輾轉幾萬里托人帶回來的、故鄉老井里的井水。
“孩子們,抄家伙!”花姨叉著腰,聲音比柳元正的擴音喇叭還有穿透力,“咱們沒槍沒權,但咱們有鍋有料!今天就讓那幫只懂數據的官老爺們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人間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