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巨大的霜牙狼尸體被楚驍拖進巖縫深處時,石壁里蜷縮的人影又往更深的黑暗里縮了縮,發出壓抑的抽氣聲,顯然是嚇壞了。
“死了,咬不到人了?!背敯驯涞睦鞘瑏G在腳邊,喘著粗氣靠坐在冰冷的巖壁上。
那血腥味濃得化不開,在狹窄的空間里彌漫。
他扯出一點還算干凈的里襯衣角,蘸了點微帶余溫的狼血,胡亂擦掉臉上的血污和凍得發硬的泥殼,露出一張輪廓分明但異常疲憊的臉。
傷口在寒風中抽痛,他幾乎能感覺到肋部裂開的骨頭在呼吸的拉扯下呻吟。
剛剛強灌老人狼血的急迫褪去,山洞里只剩下虛弱老人的沉重喘息和他自己壓抑的疲憊。
巖壁內側更深的地方,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之前嚇壞的人影,是楊伯撿回來的、一個蓬頭垢面、看不清年齡的女人。
她死死抱著一個同樣破舊不堪、瘦得像根豆芽菜的七八歲小男孩。
“恩……恩公……”老人的喉嚨像是被粗砂紙磨過,聲音嘶啞得不似人聲。
他掙扎著從石壁凹陷里坐直了些,渾濁的眼睛努力在血紅的月光下分辨楚驍的輪廓,“救命……大恩……楊樹根……我……我叫楊樹根,這……這是同村的苦命人,李寡婦……和她娃鐵蛋……”他艱難地抬起枯瘦的手,指向洞內更深處的影子。
楚驍只是疲憊地點點頭,視線掃過那個瑟瑟發抖的女人和她懷里同樣驚恐卻帶著一絲好奇望向他的孩子。
他沒有多余的力氣寒暄。
活下去,才是此刻唯一的念頭。
“恩公……這……這地方太顯眼……血月一過……怕是……怕是……”楊伯喘息著,費力地想要表達危險,“前面翻過……翻過兩個小山坳子……有……有個背風的小山洞……是……是俺們幾個逃出來……路上找到的……隱蔽……”
他用盡力氣,伸出如同枯枝的手指,顫抖著指向隘口相反的方向,那片布滿嶙峋怪石、被巨大陰影籠罩的亂石山坡。
去!必須去!楚驍腦海里的警報瞬間拉響。
這里血腥味沖天,狼尸還在旁邊,一旦天亮,或者引來什么更可怕的東西,就是死路一條。
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撐起身體,肋下劇痛讓他眼前一黑。
“收拾東西!鐵蛋娘……幫楊伯!”楚驍的聲音低沉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自己則強忍著眩暈,從狼尸上拔出幾乎凍住的匕首,快速且費力地切割下兩條相對肥厚的狼后腿肉。
手法嫻熟卻透著疲憊的笨拙,骨頭碴子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陰森的白光。
他粗暴地用割下來的部分狼皮一裹,塞進身后的破皮襖里。
剩下的狼尸,成了這個冰冷夜晚唯一的祭品和誘惑陷阱。
那個叫李寡婦的女人如夢初醒,被求生本能驅動著,慌忙爬起來,攙住幾乎站不穩的楊伯。
楊伯的身體輕飄飄的,像一張被風吹透的紙。
他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后怕和一種模糊不明的期待,仿佛楚驍的存在本身已經成了黑暗中的一束微光。
叫鐵蛋的小男孩則亦步亦趨地跟著母親,時不時畏懼地偷看一眼楚驍和他身上那柄在昏暗光線下折射著暗芒的匕首。
一路沉默。只有拖沓的腳步聲在凝固般的冰雪地面上艱難行進。
楊伯和鐵蛋娘都走得極其緩慢,每一步都像踩在針尖上。
寒冷抽干了他們最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