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兒!政兒!!”她猛地抬頭,眼淚跟開閘洪水似的嘩嘩流,那張被生活蹂躪得跟老樹皮似的臉,瞬間爆發出一種近乎瘋癲的光彩!
她手腳并用地爬向角落里的兒子,一把將那個凍得跟冰棍似的瘦小身體死死勒進懷里,力氣大得嚇人。
“熬出來了!兒啊!咱們娘倆熬出來了!!”
她語無倫次,滾燙的眼淚啪嗒啪嗒砸趙政腦袋上,“聽見沒?呂先生!是呂先生的信!秦王要沒了!你爹!你爹他馬上就是太子了!秦國未來的王啊!咱們能走了!離開這鬼地方!回家!回咸陽!去吃肉!穿綢子!再也不用挨凍受餓了!!”
她聲音又尖又啞,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狂喜,在那破屋里來回撞,震得房梁上的灰都往下掉。她反反復復地念叨“苦盡甘來”、“回家了”,好像這幾個字是觀音菩薩的咒語。
趙政被她勒得差點背過氣。老娘的熱情似火,他卻像塊南極挖出來的萬年寒冰,紋絲不動,連手都沒抬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越過老娘激動得亂顫的肩膀,落在地上那片輕飄飄的帛書上。
那眼神,冷的嚇人,沒有一點高興,全是跟他年紀不符的審視和……一絲藏得極深的嘲諷。
他沉默地、但異常堅定地,把老娘八爪魚似的胳膊掰開。趙姬還沉浸在“老娘馬上就要當太后”的狂喜里,被兒子這冷水潑得一怔。
趙政彎腰撿起那帛書,走到炭盆邊,借著那點快滅的火光,一個字一個字,慢吞吞地重讀。
他看到的不是希望,是特么的“空頭支票”!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是他們娘倆在趙國泥潭里被打被罵、餓得前胸貼后背、老娘不得不賠笑換吃食的時候,他那個牛逼的父親和這個精明的“天使投資人”在哪?這遲來的“喜訊”,不過是人家棋局快贏了,才想起來還有兩個“原始股”丟在外面!
“忍耐待時”?呸!意思是還得在這鬼地方繼續熬!繼續看趙人臉色!繼續在死亡線上蹦迪!這“待時”,就是特么的鈍刀子割肉!
這信里,沒有一個字關心他們死活,沒有一點父子親情,全是冷冰冰的算計!他們是資產,是籌碼,是呂不韋風險投資里暫時被套現的部分!
這信,不是喜報,是“繼續茍著,等通知”的指令!
在趙政眼里,呂不韋從來就沒變過。就是個頂級投機客。趙國人是明搶的土匪,呂不韋就是穿著西裝革履、用夢想忽悠你簽賣身契的另一種寇!本質上,都是吸血的!
讀完了。趙政臉上屁表情沒有。不怒不悲,就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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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看看老娘那還沒退燒的狂喜和現在的懵逼,目光最后落到炭盆那奄奄一息的火苗上。
手腕一抖——
“嗤啦——!!”
那昂貴的素帛碰到火星子,瞬間就燃了!火苗噌一下竄起來,特亮堂,映得趙政的眼睛深不見底,那瞳孔里跳動的光,比火還冷,還狠!
“政兒!你瘋了嗎?!那是我們的命啊!是我們的路啊!!”趙姬反應過來,發出凄厲的尖叫,撲過來想搶,卻被他一把推開。
火焰吞噬得飛快,眨眼就剩點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