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夠!”趙政冷冷吐出倆字,他走到矮幾邊,沒坐,就那么居高臨下地睨著那份訪談提綱。
“趙高根深蒂固,斷他一根手指頭,疼是疼,但動不了根本。得趁他病,亂他心,讓他眾叛親離!”
他拿起季恩的問題綱要,目光掃過那些宏大得能壓死人的標題,眉宇間的疲憊更深了,好像那幾張紙有千斤重。
“百家講壇…就是下一刀!朕要當著這朗朗乾坤,天下人的面,撕爛他的畫皮!”
他語氣森然,帶著金鐵交鳴的決絕,但話沒說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斷了他,他不得不彎腰撐著矮幾邊緣,脊背抖得跟風中落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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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保重身體啊!”呂不韋噌地站起來,眼里終于閃過一絲真切的擔憂,“這一仗關乎全局,千萬別硬撐!要是身體不行,咱推遲幾天……”
“閉嘴!”趙政猛地直起身,強行壓下咳嗽,臉色因為激動和虛弱泛起不正常的紅暈,眼里血絲更密,像燒紅的炭,“推遲?朕等了多久?兩千年!朕還有多少時間能等?!”
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焦灼,目光盯住呂不韋,“阿房…有消息沒?”
呂不韋心里暗嘆,知道勸不動了。他拿起矮幾另一邊一個更厚的文件夾,遞過去:“這是擴大篩查范圍后的名單,周邊三個市符合初步條件的都在里頭,總共三百七十一個。照片、基本信息、部分社交網絡碎片信息都有。”
趙政幾乎是搶過那文件夾,沉甸甸的分量讓他本就不穩的手腕一沉。他踉蹌著退了兩步,后背哐當一下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才勉強站穩。
他不再搭理呂不韋,急切地翻開文件夾,厚實的紙張嘩啦啦響。
一張張年輕又陌生的臉在眼前飛快閃過,疲憊感像藤蔓纏住四肢,眼前的字和圖開始旋轉、模糊。他強打著精神,一頁,又一頁…
突然!
當他指尖劃過其中一頁時,一股極其微弱、像電流般瞬間穿透靈魂的悸動猛地攫住了他!
那感覺快得像錯覺,但心臟卻在萬分之一秒內瘋狂擂動,快要撞破胸腔!他指尖僵在那頁光滑的銅版紙上,呼吸驟停!
阿房?
是她的氣息?那穿越了無盡時空、刻在他靈魂最深處的一縷微光?
他猛地低頭,想抓住那頁紙,看清那女子的臉。可就在他凝神細看的瞬間,那微弱到極致的感應,漣漪還沒蕩開,就特么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只剩下幾張并排的、毫無特色的陌生女子照片,和密密麻麻的冰冷小字。是哪一張?是誰?剛才那幾乎讓他靈魂出竅的瞬間,到底是因為誰?!
巨大的失落和更猛的焦躁扼住了他的喉嚨。他猛地合上文件夾,發出“砰”一聲巨響在屋里回蕩。他靠著墻,胸膛劇烈起伏,蒼白的臉上只剩下一種近乎猙獰的、希望與巨大挫敗感交織的痛苦。
“陛下?”呂不韋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詢。
趙政沒回答,只是死死攥著那本厚重的文件夾,仿佛要把它捏碎。
窗外山風吹過竹林,沙沙響,跟無數人在低聲嘲笑他兩千年的執著和此刻的抓瞎。
“繼續…找!”他睜開眼,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過,“范圍…再擴大!不惜一切代價!她…就在那兒!”
他指著那份文件夾,又好像指著窗外無垠的山巒和人海,指尖微微顫抖。
“仲父,有勞了。”趙政下意識地稱呼讓呂不韋心頭一熱,差點掉淚。
他看著趙政眼中那不顧一切的瘋狂,沉默片刻,深深一揖:“諾。臣,竭盡全力。”
竹簾外,山風漸起,帶著山雨的濕氣,悄摸聲地漫進精舍。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嗷嗷待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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