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傍晚,微雨。
一條僻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老巷,青苔爬滿斑駁的磚墻,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在泛著幽光的青石板上砸開細小水花。這里售賣的不是商品,是時間的塵埃和歷史的碎片。
王翦穿著一身看似普通卻剪裁極佳的深色便服,像一位儒雅的學者,緩步其間。雨絲無聲,卻仿佛每一滴都敲在緊繃的神經上。
巷子最深處,“博古齋”的招牌老舊得幾乎要化在雨霧里。店內光線昏黃,彌漫著一種陳年紙張、灰塵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草藥混合氣味,古怪而壓抑。
柜臺后,一個佝僂著背、滿臉皺紋如溝壑的老人(代號“老周”)正慢吞吞地擦拭著一個布滿銅綠的爵杯,頭也不抬,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客人尋點什么?秦簡漢帛,還是…明清的孤本小說?”他刻意在“明清”上頓了頓。
王翦的手指拂過一排排泛黃脆弱的書脊,最終停留在一本封面幾乎褪色的《關中佚聞錄》上,指尖在某處輕輕一壓。
“尋點…地下的舊聞。”王翦的聲音平穩,卻帶著無形的重量,“最近,地下的動靜有點大,吵得一些老朋友睡不著覺。”
老周擦拭的動作幾不可察地停頓了半秒,渾濁的眼珠在昏暗中轉向王翦,帶著審視:“地下?西安城底下埋著十三朝,龍脈、古墓、前朝的秘道,比地上的路還多。您要聽…哪朝的動靜?”他話里有話。
王翦翻開書頁,恰好是一段關于阿房宮匠人后代離奇消失的野史記載,手指點了點。
“最近的。動靜大得…不該醒的東西,都快被吵醒了。”
老周放下銅爵,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被壓抑的恐懼:“…是不太平。有一伙‘新鬼’,手腳干凈得嚇人,專盯…老東西。”他拿起一枚銹蝕得幾乎看不清紋路的古幣,在指尖反復摩挲,仿佛在傳遞某種摩斯密碼。
“前幾天,南郊…看工地庫房的老劉頭,沒了。官面上說是意外…失足。可那地方,邪門得很,剛起出幾塊帶字的秦磚,還沒捂熱乎,也沒上報,就連人帶東西…徹底封了。”
“哪個工地?磚上什么字?”王翦追問,目光如炬。
老周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仿佛要把肺咳出來,擺著手,眼神驚恐地瞟向巷口方向:“咳咳咳…人老了,記、記不清了…好像…像個鳥爪,又像蟲紋…客官,這書您還要嗎?便宜…便宜賣了…”他猛地岔開話題,額角滲出細汗。
王翦視線余光早已捕捉到——巷口陰影里,一個模糊的人影,倚墻而立,看似避雨,但那站姿,那融入環境的程度,在行家眼里,如同黑夜里的燈塔般顯眼——被監視了!
王翦不再多問,付錢拿書。轉身離開的剎那,指尖極其自然地在門框上一個幾乎被歲月磨平的、類似刮痕的凹陷處輕輕劃過——那是最高級別的危險警告:“暴露,斷線!”
老周看到了,渾濁的眼中瞳孔一縮,閃過一絲絕望般的釋然。
王翦的身影消失在雨巷盡頭。幾乎同時,巷口的陰影也無聲無息地融解,仿佛從未存在過。
老周猛地關上門,背靠門板大口喘息,顫抖著手從懷里摸出王翦付錢時夾在紙幣中的——一枚比指甲蓋還小、閃爍著微光的生物活性芯片!他盯著芯片,臉上不是喜悅,而是巨大的恐懼和…決絕。
…………
同一時間,趙政安全屋。絕對隔音的密室。
沒有任何現代科技產品,只有一張古樸的紫檀木圍棋盤,兩盞長明油燈搖曳著幽光。
趙政身著玄色暗紋便服,獨自靜坐,宛若一尊融入黑暗的神像。指尖一枚溫潤的黑玉棋子散發出冰冷的氣息。棋盤上,黑白子糾纏絞殺,局勢詭譎,兇險萬分,一如他此刻面臨的迷局。
密室門無聲滑開又閉合。蒙恬走入,silentasaghost。他沒有說話,只是將一枚殘缺的、沾著干涸泥污的秦半兩錢幣,輕輕放在棋盤一角,緊挨著一枚代表“影梟”的漆黑玉子。
趙政的目光落下。錢幣的斷裂處,泥土之下,一個極其古怪的刻痕隱約可見——那絕非秦篆,更像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扭曲的符號!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修長的手指卻動了。拈起一枚代表己方調查力量的純白玉石棋子,輕輕點落在棋盤邊緣一個看似毫無意義的空白交叉點上。
那個位置,若對應西安地圖,正是南郊一個早已廢棄、連當地人都快遺忘的、小型考古勘探試點!
蒙恬眼中精光一閃,微微頷首,如來時般悄無聲息地退走。
趙政捻起那枚沾泥的錢幣,指尖感受著那詭異符號的凹凸。目光重新回到棋盤。
白子落下的位置,看似偏離主戰場,孤懸海外,卻瞬間與另外幾枚散落的棋子形成了遙相呼應之勢,如同一張無聲的大網,開始悄然收緊。
棋局,已進入屠龍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