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確保每個字都清晰無誤:“畫上穿的,是一件鵝黃色縷金百蝶穿花云錦裙,外面罩著一層極淡的月白色軟煙羅輕紗,那顏色搭配起來,又貴氣,又清雅!發間簪的是赤金點翠迎春花簪,項上戴著八寶瓔珞赤金盤螭項圈!金嬤嬤在旁邊還特意指著說,‘夫人年輕時,最愛這般鮮亮又不失雅致的顏色,尤其喜歡鵝黃配月白,說這顏色最有生機。’”
鵝黃色!月白色!
墨蘭的眼睛瞬間亮得灼人!不是藍色,也不是大紅,是鵝黃配月白!……這和曦曦的名字,竟是如此的契合!
她腦中飛快地轉動。大紅雖喜慶,但過于普通;藍色雖貴重,卻可能觸犯忌諱。而這鵝黃配月白,既鮮亮符合洗三的喜氣,又清雅脫俗,更能完美復刻婆婆年輕時的風采!
“好!好!好!”墨蘭連說了三個好字,激動地握緊了拳,“金嬤嬤還說了什么?”
采荷壓低聲音:“金嬤嬤還悄悄提點了一句,說‘四姑娘這眉眼,若是再配上這般打扮,那才真是……’她沒說完,但意思奴婢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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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蘭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狂喜。她明白了,金嬤嬤這是把路給她鋪到了極致!連打扮的風格都指明了!
“采荷,你立了大功!”墨蘭立刻下令,“快去!開我的私庫,立刻去找!務必找出鵝黃色和月白色的最上等的料子,要云錦,要軟煙羅!如果沒有,立刻拿對牌,去外面最好的繡坊,不惜重金,連夜給我趕制出一套一模一樣的來!花樣就按百蝶穿花來!再去尋赤金點翠的首飾,樣式要迎春花的!項圈也要赤金盤螭的!”
“是!大娘子!”采荷精神振奮,立刻領命而去。
墨蘭重新靠回引枕上,心臟還在砰砰直跳。她低頭看著懷中懵懂無知的女兒,指尖輕輕拂過她嬌嫩的臉頰,眼中閃爍著混合著母愛、算計和無限野心的光芒。
曦曦,我的兒……
明日,娘定要讓你,成為整個洗三宴上,最耀眼、也最讓祖母挪不開眼的存在!
這一次,她不僅要爭,還要贏得漂亮,贏得深入人心!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盛墨蘭的女兒,生來就該是萬眾矚目的焦點,就連祖母年輕時的風華,也將在她身上重現!
曦光初綻洗三宴,深宅暗涌各籌謀
永昌侯府的洗三宴,從破曉時分便透著不同尋常的熱鬧。朱紅大門外高懸著簇新的大紅燈籠,流蘇在晨風中輕輕搖曳,映得門楣上“添丁之喜”的鎏金匾額愈發鮮亮。府內路徑兩旁擺滿了姹紫嫣紅的時令花卉,熏爐里燃著上好的龍涎香,暖香漫溢在每個角落,混著隱約的乳香與糕點甜香,將冬日的清寒驅散得無影無蹤。往來仆婦丫鬟皆身著簇新的青緞襖裙,腳步輕快卻井然有序,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處處透著侯府嫡媳誕女、宴請賓客的體面與隆重。
正廳之上,永昌侯夫人端坐在鋪著厚厚錦墊的太師椅上。她今日穿了一身石青色繡暗紋牡丹的褙子,頭戴赤金點翠鑲珍珠的抹額,鬢邊斜插著一支累絲銜珠金鳳釵,襯得原本就保養得宜的面容更顯雍容。許是嫡孫媳誕下長女,了卻一樁心事,她眼角的細紋里都透著笑意,應對著各方女眷的道賀時,聲音洪亮,禮數周全。只是那目光,總會越過攢動的人影,不經意地飄向正廳入口,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期盼——盛家作為產婦的娘家,其到來的排場與態度,既是給墨蘭的體面,也是侯府向外人展示姻親和睦的關鍵。
墨蘭就站在侯夫人身側不遠處,一身大紅色織金纏枝牡丹的正室禮服,襯得她肌膚勝雪。發髻梳得一絲不茍,插著全套的點翠嵌寶頭面,每走一步,珠翠叮當,盡顯嫡媳風范。她剛經歷生產,眉宇間難掩一絲產后的蒼白與疲憊,但妝容精致,胭脂水粉恰如其分地遮蓋了倦色。面對前來道賀的女眷,她唇角噙著溫婉的笑意,寒暄時言辭得體,進退有度,舉手投足間皆是當家主母的從容。只是每當有丫鬟從內室匆匆走過,她的目光便會下意識地追過去,掠過內室那扇雕花木門,眼底深處藏著一絲按捺不住的緊張與期待——今日這場洗三宴,不僅是女兒曦曦的亮相禮,更是她在侯府站穩腳跟、向眾人證明自己的關鍵一役。
“盛大人到——”
隨著門房高聲唱喏,正廳內的喧嘩聲稍稍一滯,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入口。盛紘身著一身藏青色的補服,胸前繡著鷺鷥紋樣,腰束玉帶,步履沉穩地走了進來。這些年他在官場順遂,官威日盛,身形雖不算高大,卻自有一股威嚴氣度,在一眾身著華服的賀客中也格外惹眼。他先是對著主位的永昌侯夫人拱手行禮,聲音朗朗:“侯夫人安康,令孫女彌月之喜(注:洗三為產后三日,此處為道賀慣例說辭),添丁進口,實乃家門之幸,恭喜恭喜!”
侯夫人連忙起身還禮,笑著寒暄:“盛大人客氣了,小女承蒙厚愛,得嫁犬子,如今又添麟兒,皆是盛府的福氣。”
幾句場面話說完,梁晗便快步上前,恭敬地引著盛紘往男賓席去。經過墨蘭身邊時,盛紘的腳步微微一頓,目光落在女兒臉上,那眼神復雜得很——有對女兒嫁入侯府、誕下子嗣的欣慰,有對她往日行徑的些許芥蒂,更有幾分身為父親的疏離。墨蘭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見盛紘只是微微頷首,語氣平淡得近乎疏離:“好生將養著,顧好自己的身子,莫要過于操勞。”
至于內室里那個剛出生三日的外孫女,他自始至終沒有提出要去看一看,只是在走過內室門口時,用眼角的余光遠遠瞥了一眼,那目光輕描淡寫,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件無關緊要的物件。對他而言,盛家子女眾多,孫輩更是不少,這不過是又一個外姓的孫女,能為盛家與侯府的關系添一份籌碼便足夠了,至于舐犢之情,實在淡薄得很。墨蘭望著父親轉身離去的背影,心底掠過一絲涼意,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減,只是微微垂下眼簾,掩去了眸中的失落。
緊接著,女眷們便簇擁著走了進來,衣袂翩躚,環佩叮當,瞬間為正廳添了幾分鮮活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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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最前面的是海朝云,她作為盛家嫡長子長柏的妻子,自然要代表長房先行。海朝云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繡竹紋的褙子,配著同色系的馬面裙,頭上只插了一支碧玉簪和幾朵珠花,簡約卻不失雅致。她本就出身書香門第,氣質沉靜端莊,行走間步履平穩,舉手投足間皆是大家閨秀的風范,禮儀周全得無可挑剔。
見到墨蘭,她語氣平和:“四妹妹,恭喜得女。”說著,便讓身后的丫鬟呈上添盆禮——一個紫檀木的錦盒,打開來,里面是一套上好的湖筆、徽墨、宣紙與端硯,做工精良,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卻又透著清雅之氣,不似尋常金銀那般俗艷。“些許薄禮,寓意曦曦姑娘日后聰慧伶俐,知書達理。”
墨蘭連忙道謝,心中清楚,海朝云與自己素無深交,她的禮數周全不過是看在長柏的面子上,維持著妯娌間的表面和睦。海朝云也不多言,與墨蘭寒暄兩句后,便轉身走向另一邊,與幾位相熟的世家夫人圍坐在一起,言笑晏晏,卻始終保持著一份恰到好處的距離,姿態清冷疏離,倒與她那位不茍言笑、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夫君盛長柏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