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嘴唇哆嗦著,再也不敢拿“府規”說事,也不敢抬頭看邵素薈那決絕的目光,僵在原地,進退維谷,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起。
蘇氏適時地站了起來,走上前輕輕拍了拍邵素薈的后背,安撫她激動的情緒,然后轉向張嬤嬤,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定論:“嬤嬤也是奉命行事,其中的難處,我們自然知曉。不過邵家姐姐的話也在理,親戚間正常走動,本就是人之常情,實在不必如此興師動眾,還要勞煩侯夫人千里批復。后日,我便等著接邵夫人過府一聚,也讓姐妹們好好說說話。”
她的話看似給了張嬤嬤臺階下,實則已經定下了基調,不容臺階。
張嬤嬤臉色變幻了幾下,看看怒氣沖沖的邵素薈,又看看神色平靜卻態度堅定的蘇氏,再想想宗族祠堂的威嚴和顧家的聲譽,最終,在邵素薈那幾乎要吃人的目光逼視下,她艱難地低下頭,聲音含糊地應了一聲:“……是,老奴……老奴知道了。后日,老奴會安排車馬,送夫人過府赴宴。”
邵氏看著姐姐泛紅的眼眶和蘇氏溫和卻堅定的眼神,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絲微弱的希望——或許,這無形的牢籠,并非堅不可摧,或許,她真的可以為自己、為女兒,爭取到一點點喘息的空間。
第二天一早,天光微亮,巷陌間還浸著夜露的涼潤,檐角的銅鈴偶有幾聲輕響,被晨霧裹得發悶。蘇氏的軟轎悄無聲息停在永昌伯爵府的側門,她掀簾時,鬢邊的珍珠耳墜隨著動作微晃,眼底卻凝著一層化不開的憂慮,連帶著晨起的清寒都浸進了骨子里。
穿過抄手游廊,墨蘭的院子已透著微光,窗紙上映著侍女梳理妝奩的剪影。蘇氏不用通傳便徑直入內,剛跨過門檻,便壓低了聲音,語氣急促卻穩:“四妹妹,我已安排妥當,今日巳時派人去接邵氏。可我這心里,總像是懸著塊石頭——若侯府那邊再橫生枝節,邵氏來不了……”
她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墨蘭背影上,帶著破釜沉舟的堅定:“我需要你幫我。屆時若邵氏不到,你便以盛家姑奶奶、永昌伯爵府兒媳的身份,親自去顧侯府要人!就說是娘家嫂子想念侄女,接來過府一聚,我倒要看看,她盛明蘭如何推脫!”
墨蘭正對著菱花鏡梳理長發,烏潤的發絲如瀑般垂落,手中的羊脂玉梳堪堪劃過發尾,聞言動作猛地一頓。鏡中清晰映出她的神色,先是一絲錯愕,隨即被復雜的情緒填滿——有意外,有猶豫,更有幾分被點燃的戾氣。
她想起昨日蘇氏在花廳里說的那些話,字字句句如針尖般扎在心上:顧廷燁如何將寡嫂邵氏困在侯府,形同軟禁。
一股難以言喻的厭惡感,從心底翻涌而上,帶著涼意蔓延至四肢百骸。曾幾何時,她所有的心思都系在盛明蘭身上,嫉妒她的好運,怨恨她的“偽善”,不甘自己處處落在人后,總覺得是明蘭搶走了本該屬于她的關注與尊榮,害得她和小娘在盛家艱難求生。
可此刻,鏡中的女子眼神漸漸清明。她忽然意識到,那個站在明蘭身后,為她遮風擋雨、掃清障礙的顧廷燁,遠比明蘭更令人作嘔。他們夫妻二人,一個看似溫婉賢淑、光風霽月,實則步步為營、心機深沉;一個看似霸道護妻、敢作敢為,實則草菅人命、冷酷無情。他們對權力的貪婪,對親族的漠視,對異己的打壓,都讓墨蘭從心底里感到一陣發寒。
“呵。”墨蘭緩緩放下玉梳,那聲冷笑從齒間溢出,沒有了往日的尖酸刻薄,只剩下冰冷的鄙夷與不屑。她轉過身,鬢邊的珠釵輕輕晃動,眼神銳利如刀,直直看向蘇氏:“嫂子放心。若他們今日真敢如此霸道,不放邵氏妹妹出來……我去。”
她頓了頓,語氣里添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厭煩:“我以前只當明蘭可恨,處處與她置氣。如今看來,他們夫妻二人,真真是一路貨色,一樣的自私涼薄,一樣的……讓人不齒!”
蘇氏見她態度決絕,懸著的心稍稍放下,眉宇間的愁緒卻未散去。她向前一步,裙擺掃過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響,目光灼灼地盯著墨蘭,拋出了一個更沉重的問題:“那……下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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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們能借著錦哥兒中秀才的由頭,名正言順地接邵氏過來。可下次呢?”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明蘭總有回京的時候,顧廷燁也總有圣眷在身、手握重兵的時候。到那時,邵氏和嫻姐兒沒了我們這層庇護,處境只會比現在更難。我們又能如何?”
這個問題,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敲在了墨蘭心上。
她渾身一僵,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下一次?
是啊,下一次該怎么辦?
她可以借著盛家女兒的身份,憑著永昌伯爵府的臉面,去顧侯府施壓一次。可一次之后呢?她能次次都這般幸運,次次都能逼得顧廷燁夫婦讓步嗎?她不過是伯爵府的兒媳,沒有娘家的強力支撐,沒有夫君的全然信任,如何對抗得了手握兵權、圣眷正濃的顧廷燁?又如何能打破盛明蘭經營多年、早已固若金湯的掌控之網?
那些往日里引以為傲的后宅爭斗的小聰明,那些勾心斗角的伎倆,在絕對的權力與深沉的城府面前,竟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如同風中殘燭,不堪一擊。
“……我,”墨蘭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不甘與茫然,眼神也黯淡了幾分,“我再想想。”
她需要時間,需要更周密的謀劃,或許……還需要借助更多的力量。可具體該如何做,該向誰求助,前方的路如同被濃霧籠罩,她始終無法穿透那片迷茫,找到一條可行的出路。
蘇氏看著她的反應,心中已然了然。
“好,宴會后我們慢慢想一起。”蘇氏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墨蘭的手背,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卻傳遞著一絲安撫的力量,“當務之急,是先把今天這關過去。只要邵氏能平安過來,我們就多了一分底氣。”
墨蘭抬起頭,與蘇氏對視一眼。晨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兩人臉上,映出彼此眼中的凝重與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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