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孫女這毫不掩飾的親近與依賴,尤其是那張酷似老妻年輕時的臉龐上,洋溢著毫無雜質的喜悅,梁老爺心中因朝務纏身帶來的疲憊瞬間一掃而空。他朗聲大笑,笑聲震得廳內懸掛的宮燈輕輕晃動,平日里威嚴的侯爺,此刻全然化作了一個享受天倫之樂的尋常祖父。他俯身彎腰,用那雙布滿薄繭、握慣了刀筆與兵符的大手,穩穩地握住了曦曦軟乎乎的小手,掌心的溫度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好,好!祖父牽著我們曦曦!”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曦曦這一番活潑舉動吸引時,另一邊的鬧鬧(玉瀾)像只靈活的小貍貓,趁著大人不注意,悄悄溜到了錦哥兒身邊。她仰著小臉,好奇地打量著這位平日里不常碰面的堂兄,見錦哥兒也正低頭看她,便立刻從腰間系著的、繡滿粉桃花的精致小荷包里,費勁地掏啊掏,終于掏出一個更小的、繡著歪歪扭扭蘭草紋樣的淺紫色小荷包。
那荷包針腳稚嫩,蘭草的葉片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出自孩童之手,正是鬧鬧跟著墨蘭學了好幾日才繡成的。她飛快地將小荷包塞進錦哥兒手里,動作又快又急,像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任務。
錦哥兒愣了一下,低頭看著掌心這個明顯是女孩式樣的小荷包,俊秀的小臉上滿是茫然,他捏了捏荷包,里面空空如也,便抬頭看向鬧鬧,聲音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清朗:“三妹妹,這是……給我的?”
“嗯!給哥哥的!”鬧鬧用力點頭,大眼睛亮晶晶的,理直氣壯得很。這幾日母親特意教她,說錦哥哥是家里未來的頂梁柱,要好好與他親近,將來才能互相照拂。她雖似懂非懂,卻牢牢記住了“要對錦哥哥好”這句話。
錦哥兒看著手中的小荷包,又看了看眼前滿臉期待的堂妹,臉上露出一絲窘迫與歉意。他一個半大的少年郎,身上除了書本筆墨,哪里會帶什么適合送給小女娃的玩意兒?他不忍讓鬧鬧失望,便伸出手,輕輕摸了摸鬧鬧頭上那兩個圓滾滾的小發包,動作溫柔,語氣也帶著幾分兄長的寵溺:“三妹妹的心意,哥哥收到了,謝謝你的荷包。哥哥下次出門,給你帶個最漂亮的兔子燈籠回來,好不好?”
“兔子燈籠?!”鬧鬧的眼睛瞬間亮得像兩盞小燈籠,注意力立刻被這個新鮮玩意兒吸引,興奮地拍起了小手,剛才送荷包的初衷早已拋到了九霄云外,只顧著追問,“是會亮的那種嗎?會跑的那種?”
“是呀,會亮,也能提著跑。”錦哥兒被她的模樣逗笑,拘謹之色褪去不少,耐心地回應著。
廳內暖意融融,一邊是曦曦牽著祖父的手,仰著小臉嘰嘰喳喳地說著孩子氣的話,逗得梁老爺頻頻發笑;一邊是鬧鬧圍著錦哥兒,興奮地討論著兔子燈籠,兩個孩子湊在一起,畫面溫馨又和睦。
梁夫人站在一旁,目光在緊緊牽著祖父手的曦曦,和與錦哥兒相談甚歡的鬧鬧身上緩緩流轉,嘴角勾起一個真正舒心的笑容——她要的,便是這樣的光景。
而被梁老爺溫暖大手牽著的林蘇,一邊配合著扮演著天真爛漫的小孫女,享受著這份難得的溫情,一邊悄悄豎起了小耳朵,眼神專注地留意著梁老爺的神色,準備捕捉他與錦哥兒即將開始的、任何可能蘊含著時局信息的對話。
燈火通明的正廳里,梁老爺將曦曦(林蘇)抱在膝頭,小家伙香香軟軟地依偎著他,小腦袋時不時蹭蹭他的衣襟,看得梁老爺滿心歡喜。他與梁夫人閑話著京中近日的趣事,從郊外的收成聊到宮中新賞的花卉,氛圍溫馨和睦,滿是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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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小廝恭敬的回話聲:“侯爺,二爺和三爺已在書房等候,說是有要事向您回稟。”
梁老爺聞言,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抬手拍了拍曦曦的后背,正事兒自然不能耽擱。他習慣性地想要將懷里的小人兒抱起,交給一旁候著的奶娘:“曦曦乖,祖父要去書房處理正事,讓奶娘帶你去找祖母玩。”
誰知他剛微微一動,懷里的曦曦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兩只藕節似的小胳膊立刻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力道之大遠超尋常三歲孩童,小臉埋在他頸窩里,溫熱的氣息拂過衣領,軟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嘟囔道:“不要奶娘……曦曦要祖父抱……祖父去哪里,曦曦就去哪里。”
那軟糯的嗓音、全然依賴的小模樣,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軟。梁老爺失笑,指尖輕輕刮了刮她的小鼻尖:“傻丫頭,祖父去說的是男人家的正事,你一個小娃娃跟著湊什么熱鬧?乖乖聽話,等祖父忙完了,陪你玩投壺。”
一旁的梁夫人將曦曦那瞬間流露出的、超越年齡的專注與渴望看在眼里——那哪里是單純黏著祖父,分明是對“書房議事”這四個字藏著好奇,是想湊近權力與信息的核心。她心中微微一動,這是一個讓曦曦更得祖父歡心、穩固其在府中超然地位的絕佳機會。侯爺的偏愛,從來都是最硬的靠山。
于是,在梁老爺再次伸手想要送孩子之前,梁夫人笑著開口了,語氣帶著一絲不以為然的縱容,像是在打趣丈夫:“老爺也真是,跟個孩子較什么真?她才三歲,懂什么正事不正事的?無非是黏你黏得緊罷了。你便抱著她去書房坐坐又何妨?難道老二老三還能怕一個小娃娃聽了什么機密去?”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既給了梁老爺臺階,又把理由說得合情合理:“正好也讓咱們曦曦多沾沾祖父的威嚴氣度,往后長大了,也能有幾分沉穩模樣。”
梁夫人這話輕描淡寫,既維護了他作為侯爺的威嚴,又將曦曦的“旁聽”說成了“沾氣度”,合情合理,讓人無從反駁。
梁老爺被老妻這么一說,再低頭看向懷里的小孫女——她正睜著一雙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巴巴地望著他,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輕輕顫動,乖巧得不像話。他心中一動,也覺得有道理。一個三歲孩童,能聽懂什么朝堂秘事、家族瑣事?無非是喜歡膩著祖父罷了。他堂堂永昌侯,抱著孫女處理家務事,傳出去反倒是一段佳話,顯得他既威嚴持重,又不失慈愛溫情。
“也罷。”梁老爺朗聲一笑,手臂微微用力,將曦曦更穩當地抱在懷里,調整出一個舒適的姿勢,“就帶你這小黏人精去書房坐坐,讓你也瞧瞧祖父平日里是如何理事的,瞧瞧祖父的威風。”
他這話是逗孩子的玩笑話,卻正中林蘇下懷。她立刻揚起小臉,用軟乎乎的臉頰蹭了蹭梁老爺的下巴,聲音甜得像浸了蜜:“曦曦要跟祖父一起!”
軟糯的童言討喜至極,梁老爺被哄得哈哈大笑,抱著她便起身往外走。
于是,永昌侯府便出現了這樣一幕:威嚴的侯爺身著石青色常服,懷中抱著玉雪可愛的四孫女,小家伙穩穩地摟著他的脖子,小腦袋好奇地四處張望。身后跟著神色恭敬的小廝,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著書房走去,引得沿途伺候的丫鬟小廝紛紛側目,心中暗自記下了侯爺對四姑娘的這份格外偏愛。
梁夫人站在正廳門口,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她不知道曦曦能從書房議事中聽懂多少、獲得多少,但她清楚,經此一事,府中上下都會更加明白,四姑娘在侯爺心中的分量。這份實打實的偏愛,便是曦曦和墨蘭母女倆,未來在侯府安身立命的最大資本之一。
而被梁老爺穩穩抱在懷里的林蘇,臉上依舊是天真懵懂的模樣,小手時不時輕輕拍一拍祖父的肩膀,仿佛在為他“助威”。
她微微側著小腦袋,耳朵早已豎了起來,做好了萬全準備,要捕捉書房里即將進行的每一句對話、每一個語氣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