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周媽媽回來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湊到墨蘭耳邊,低聲道:“大娘子,辦妥了。金嬤嬤起初推辭,老奴按您的意思,只說是一點心意,感念她老人家平日對府里上下的照拂,她才收下。收下后,她拉著老奴說了好一會兒話。”
墨蘭抬眼看去。
周媽媽繼續道:“金嬤嬤說……‘請大娘子寬心,侯夫人就是嘴上嚴厲些,心里還是疼惜大娘子和姐兒的。’她還特意壓低了聲音說,”周媽媽模仿著金嬤嬤的語氣,“‘老奴方才在屋里,細看了好久,這會兒越琢磨越覺得,四姑娘這眉眼、這臉盤兒,活脫脫就像咱們夫人年輕時的模樣!尤其是那鼻梁,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真是奇了!’”
墨蘭聞言,猛地一怔,隨即,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驚喜和了然涌上心頭。
像婆婆年輕的時候?
這句話,簡直如同久旱甘霖!
她立刻明白了金嬤嬤的用意。這是在給她遞話,給她指了一條最能打動侯夫人的路!血緣和相似,是這深宅大院里最天然、也最牢固的紐帶。一個酷似自己的孫女,足以喚醒侯夫人內心深處被規矩和期望壓抑住的舐犢之情。
“媽媽,此話當真?”墨蘭的聲音帶著一絲激動后的微顫。
周媽媽篤定地點頭:“老奴也仔細瞧了,經金嬤嬤這么一提點,再回想老夫人屋里的那幅年輕時的畫像……四姑娘的輪廓,確實有幾分神似!”
墨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看向搖櫓里依舊沉睡的女兒,眼神變得無比復雜,有慶幸,有算計,更有一種全新的希望。
之前,她只想著要保護這個孩子,讓她平安。現在,她忽然發現,這個孩子本身,或許就是她破局的關鍵之一。
“曦曦……”她低聲念著這個新起的乳名,仿佛在念一個帶來希望的咒語,“你聽到了嗎?連老天爺,都在幫我們呢。”
她不再僅僅是一個需要被保護、被視為“無用”的女兒,她或許能成為連接她們母女與侯夫人之間情感的橋梁。
她輕輕撫摸著女兒嬌嫩的臉頰,心中暗道:
“好孩子,原來你是娘最大的福星和‘法寶’。”
“從今往后,娘不僅要護你平安,更要為你們四個,掙出一條真正的出路來。”
轉眼便到了三朝洗兒之期。
墨蘭身子雖仍虛弱,卻強撐著收拾齊整,讓丫鬟扶著,親自去了侯夫人的正院請示。她穿著月白色的襖子,臉上未施脂粉,更顯得楚楚可憐,眉眼間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母親安好。”她盈盈下拜,禮儀無可挑剔。
侯夫人正端著茶盞,見她來了,眼皮微抬,淡淡道:“你身子還沒好利索,不在屋里歇著,出來吹風做什么?”
墨蘭垂首,聲音輕柔卻清晰:“回母親的話,今日是四姐兒的三朝之期。按規矩,該辦個洗三宴,請親朋故舊來添盆,也是給孩子們添些福氣。”她頓了頓,抬起眼,目光懇切地看著侯夫人,“前面三個姐兒都是這么辦的,曦曦雖是第四個,但終究是侯府的嫡出姑娘,媳婦想著,也不好……太過簡薄了,免得讓人看了笑話,覺得我們梁家厚此薄彼。”
她的話句句在理,抬出了“規矩”和“梁家顏面”,讓人難以直接反駁。
侯夫人放下茶盞,沉吟不語。她自然明白墨蘭的來意。若是往常,一個接連生了四個女兒的兒媳,在她這里確實沒什么體面可言,洗三宴敷衍一下也就罷了。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侍立在墨蘭身后的奶娘身上,那個襁褓中的嬰兒,正安靜地睡著。金嬤嬤那句“和夫人年輕時一模一樣”的話,再次在她耳邊響起。
她招了招手:“把孩子抱過來我瞧瞧。”
奶娘連忙小心翼翼地將曦曦抱上前。侯夫人仔細端詳著,越看,心里那份奇異的感覺就越發明顯。那眉眼間的輪廓,那小巧的鼻梁……竟真的與她記憶中自己少女時的模樣有幾分重合。尤其是這孩子不哭不鬧,睡著時那股沉靜的勁兒,都讓她莫名生出幾分親近之感。
這是她的孫女,一個……像她的孫女。
侯夫人緊繃的臉色不知不覺緩和了些許。她想起墨蘭生產那日的“鬧劇”,雖覺得她失態,但歸根結底,也是為了護著這個孩子。再看眼前墨蘭這副柔弱卻強撐著的模樣,想到她畢竟為梁家生了四個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若此時在洗三宴上苛待了她們母女,傳出去,倒顯得她這個做婆婆的刻薄,也坐實了梁家不重視嫡出血脈的名聲,于侯府聲譽有損。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想到此處,侯夫人心中已有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