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被問得一愣,蹙眉道:“你這孩子,怎的突然問起這些?顧家二公子、沈家二公子皆是勛貴子弟,或是在家苦讀,或是入營歷練,我怎知他們具體境況?”語氣中帶著幾分嗔怪,不解女兒為何在此刻岔開話題。
林蘇卻像是未聞嗔怪,依舊用她那平緩卻清晰的語調(diào)說道:“昨日嫻姐姐去常府中看望蓉姐姐,閑談時說起,蓉姐兒二弟弟‘染了風(fēng)寒,在家歇了五日,連學(xué)堂都未曾踏足’。”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墨蘭漸漸凝重的臉上,繼續(xù)道:“前幾日韓家梅花宴上,沈家清珠姐姐也隨口提過,說她二堂兄‘偶感不適,臥病在床,惹得嬸娘日夜憂心’。還有鄭家的姐姐,前兒個在街市偶遇,也說自家兄長‘身上不爽利,閉門將養(yǎng),連親友宴請都辭了’。”
話音落時,林蘇抬起清澈如溪的眼眸,直直望向墨蘭,一字一句地問道:“母親,您說——這是京城里突然流行起了厲害的時疫,讓這么多勛貴之家的年輕公子哥兒一同病倒了?還是……他們集體‘生病’,實則是去執(zhí)行什么不便張揚的‘任務(wù)’去了?”
轟——!
林蘇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墨蘭心頭,瞬間劈開了她因擔(dān)憂而混沌的思緒!
是啊!薄小將軍出事的同時,顧家、沈家、鄭家……這些與皇家關(guān)系密切、或手握軍權(quán)的勛貴之家,竟都有適齡的、或是已入營歷練的子侄輩“同時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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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若只是一家子弟“病倒”,或許是偶然;可多家勛貴的年輕男丁,幾乎在同一時段以“染疾”為由閉門不出,這就太不尋常了!尤其恰逢薄小將軍被兵部拿問、案情直指御前的敏感節(jié)點!
“任務(wù)……”墨蘭喃喃重復(fù)著這兩個字,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指尖瞬間冰涼。
什么任務(wù)需要如此隱秘,竟要讓多家勛貴子弟以“生病”為幌子遮掩行蹤?而且出動的皆是年輕一輩中可堪大用之人?聯(lián)想到梁昭打探到的“案情已呈御前”“消息嚴(yán)密封鎖”,一個更可怕的推測在她腦海中漸漸成型:
皇帝或許正在秘密調(diào)動一支由各家勛貴年輕子弟組成的、忠誠度極高的力量,去執(zhí)行某項極其機密、甚至可能暗藏風(fēng)險的任務(wù)!而薄小將軍的“案子”,根本不是孤立事件!它或許是任務(wù)的鋪墊——排除軍中不穩(wěn)定因素,或是薄小將軍不愿參與、被視為“異己”;更可能是一枚刻意拋出的“煙霧彈”,用一場看似普通的軍紀(jì)案件吸引各方注意力,掩護真正的秘密行動部署!
若是后者,那薄小將軍便成了一顆可悲的、被犧牲的棋子!他與趙總兵的爭執(zhí),或許都是被刻意放大或設(shè)計的借口
“曦曦……你……你是如何想到這些的?”墨蘭聲音有些發(fā)顫,既是后怕于這驚天推測,又是震驚于女兒敏銳的洞察力——一個尚未完全涉足后宅紛爭、更未接觸朝堂核心的小姑娘,竟能從女孩間的閑談中捕捉到如此關(guān)鍵的異常信號。
林蘇平靜地答道:“母親教過,看事情不能只看一點。莊姐兒姐夫出事是‘點’,但‘點’周圍的環(huán)境、同時發(fā)生的其他事情,或許才是連成‘線’的關(guān)鍵。女兒只是把聽到的零碎消息放在一起,細細想了想。嫻姐姐、清珠姐姐她們皆是無心之言,可合起來看,便覺蹊蹺。”
無心之言,往往最能透露真相!女孩們在后宅的閑談、親友間的隨口抱怨,竟無意間觸及了朝堂最隱秘的行動邊緣!
墨蘭心中猛地一震,瞬間意識到林蘇這個發(fā)現(xiàn)的價值——它比梁昭費盡心力打探到的線索更關(guān)鍵,直接將薄小將軍的個案與更廣闊的朝堂布局聯(lián)系起來,提供了全新的觀察視角。
“這件事,除了我和你,還有誰知曉?”墨蘭猛地斂神,神色嚴(yán)肅地追問,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凝重。
“只有婉兒姐姐方才聽到了。”林蘇答道,“嫻姐姐、清珠姐姐她們只是隨口抱怨弟弟、兄長生病添麻煩,未必意識到其中異常。”
墨蘭立刻看向一旁同樣滿臉震驚、眼神中帶著惶恐的婉兒,鄭重叮囑:“婉兒,曦曦剛才說的話,一個字、一句話,都不許對外透露半個,記住沒有?就當(dāng)從未聽過這些,更不許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顧家、沈家公子的境況,明白嗎?”
婉兒被母親嚴(yán)肅的語氣嚇得一哆嗦,連忙用力點頭,攥緊了衣角:“女兒記住了!絕不敢多嘴半個字!”
墨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涌的驚濤駭浪,對林蘇道:“你這個發(fā)現(xiàn)太過重要,我得立刻去稟報梁夫人。”
起身時,她的裙擺因心緒激蕩而微微晃動。心中既有窺見一絲真相的悸動,更有對薄小將軍命運的悲涼——若真是被當(dāng)作棋子犧牲,那莊姐兒母子的未來便更顯艱難;更有對那隱秘行動的隱隱恐懼:皇帝到底在謀劃什么?竟需要如此興師動眾、掩人耳目?
這京城的水,遠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渾。而她的小女兒,這個看似沉靜內(nèi)斂的姑娘,竟已具備了在這波譎云詭的渾水中,捕捉到暗流走向的驚人洞察力。
墨蘭快步走向梁夫人的院落,心中百感交集——這不知是梁家之幸,還是女兒之劫。往后的路,怕是愈發(fā)難走了。
夜色如墨,浸透了薄家內(nèi)宅的每一個角落。莊姐兒產(chǎn)后失血過多,沉沉昏睡在榻上,面色蒼白如紙,唇上毫無血色,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尚在人間。襁褓中的嬰兒被乳母抱到外間偏室照料,哭聲細弱,卻在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一道脆弱的微光。
薄夫人強撐著早已透支的精神,枯坐在兒媳榻邊。燭火搖曳,映得她鬢邊的白發(fā)愈發(fā)刺眼,眼底的紅血絲蔓延開來,滿是焦灼與疲憊——既為莊姐兒母子平安僥幸,更為身陷囹圄的兒子憂懼不已。她剛想靠在榻邊打個盹兒,連日的驚懼與操勞已讓她幾乎虛脫,貼身的心腹張嬤嬤卻神色慌張地悄悄溜了進來,裙擺掃過地面,帶出一絲急促的風(fēng)聲。
“夫人,”張嬤嬤壓低聲音,附在薄夫人耳邊,語速極快地低語了幾句,眼神里滿是驚惶。
薄夫人渾身一震,瞬間清醒過來,臉色“唰”地變得慘白,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榻邊的雕花欄桿,指甲幾乎要掐進木頭里。她猶豫了片刻,目光掃過屋內(nèi)屏息侍立的丫鬟婆子,終究是咬了咬牙,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守在門外,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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