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明鑒?!绷痔K上前一步,將記錄冊遞上,“這是孫女兒整理的桑園與蠶室近三個月的明細,您看——”她指尖落在其中一頁,“桑葉增產四成,蠶繭隨之增產三成,且品質更佳??蓪O女兒打聽了,咱們府里的蠶繭,大多是直接賣給綢緞莊,價格被壓得極低,若是能自己繅絲,再織成綢緞,利潤至少能翻三倍?!?/p>
梁夫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拿起記錄冊仔細翻看。冊子里不僅記著產量、銷量,還有林蘇打聽來的市價對比,甚至畫了簡單的繅絲作坊布局圖,條理清晰得讓人驚嘆?!澳阆腴_設繅絲作坊?”
“是。”林蘇點頭,眼神明亮而堅定,“一來,桑園增產的桑葉能供給更多蠶室,產出的蠶繭不必再依賴他人收購,自己掌控整條鏈路,利潤更高;二來,府里有不少閑賦的仆婦,她們手腳麻利,稍加培訓便能勝任繅絲、絡絲的活計,既給她們添了進項,府里也能節省開支;三來,咱們侯府的綢緞若是能打出名氣,將來不僅能供應京中權貴,甚至能銷往外地,這可是長久的基業?!?/p>
她頓了頓,補充道:“孫女兒已經打聽清楚,繅絲所需的鍋灶、竹筐、紡車等工具,花費不算多;莊子上有閑置的庫房,稍加修葺便能用作作坊;張師傅、王師傅如今對桑園的打理已得心應手,蠶室也有經驗豐富的婆子主持,孫女兒愿牽頭打理作坊,凡事親力親為,絕不耽誤功課,也不給祖母添麻煩?!?/p>
梁夫人看著眼前的孫女,心中百感交集。這孩子不僅有想法,還能將想法落到實處,從打聽市價到規劃作坊,從人員安排到成本核算,樣樣都考慮得周全,這份遠見與執行力,連許多成年男子都望塵莫及。她想起自己年輕時想盤活侯府產業,卻也曾遭遇重重阻力,如今林蘇的想法,與她當年的野心不謀而合,甚至更為長遠。
“你可知開設作坊,并非易事?”梁夫人沉吟道,“既要懂繅絲的技藝,又要管著人,還要打通銷路,其中的辛苦,不是你一個孩子能承受的?!?/p>
“孫女兒知道?!绷痔K語氣誠懇,“但孫女兒不怕辛苦??壗z的技藝,我已向蠶室的婆子請教過,也翻看了府里珍藏的《蠶桑輯要》;管人方面,桑園嫁接比賽的法子,或許也能用到作坊里,按勞取酬、優績優賞,定能調動大家的積極性;銷路方面,有侯府的名頭在,再加上咱們綢緞的品質,想必不難打開局面。”她抬頭看向梁夫人,眼中滿是期待,“祖母,孫女兒懇請您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把作坊打理得井井有條,為侯府添磚加瓦。”
梁夫人凝視著她,良久,緩緩露出一抹笑意。這笑意里,有贊許,有欣慰,更有一份沉甸甸的信任?!昂??!彼蛔忠痪涞溃拔覝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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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頭對金嬤嬤吩咐:“即刻讓人修葺莊子上的閑置庫房,按曦姐兒畫的圖樣布置;所需工具,讓賬房支取銀兩采買;府里閑賦的仆婦,讓管事嬤嬤挑選手腳勤快、品行端正的,送到莊子上聽候曦姐兒調遣?!?/p>
“謝祖母!”林蘇心中一喜,對著梁夫人深深一揖,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但你要記住,”梁夫人話鋒一轉,語氣鄭重,“作坊之事,我雖放權給你,但凡事需三思而后行,若有難處,只管來尋我。我梁家的孩子,既要敢闖敢試,也要懂得穩扎穩打?!?/p>
“孫女兒謹記祖母教誨!”
走出榮安堂,陽光灑在林蘇的身上,溫暖而明亮。她緊緊攥著手中的記錄冊,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憧憬。開設繅絲作坊,不僅是為了爭取經濟獨立,更是她在這個時代站穩腳跟、實現自我價值的重要一步。她知道,前路必定充滿挑戰,但只要她秉持著心中的理念,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終能在這深宅大院、這男權當道的世道里,闖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而榮安堂內,梁夫人看著林蘇離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愈發深沉。她拿起林蘇留下的記錄冊,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稚嫩卻工整的字跡,心中默默念道:“這孩子,將來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p>
賬冊上的數字紅得扎眼,墨蘭指尖劃過“桑園增產五成”“蠶繭增收三成”“教習費紋銀二百兩”這幾行字,第三次核對時,指腹已因用力而泛白。當確認這并非幻覺——這是她名下莊子實打實掙來的銀錢,而非侯府按例發放的份例,不是梁晗偶爾恩賜的零花,更不是她從前費盡心機從公中摳索的微薄貼補時,一股滾燙的情緒從心底噴涌而出,瞬間沖垮了她多年維持的端莊儀態。
“好!好!好!”她連喚三聲,聲音里帶著難以抑制的顫音,眼眶竟微微發熱。往日里,她為了幾兩銀子的月錢與管事嬤嬤周旋,為了一件新做的衣裳在梁晗面前軟語央求,為了在妻妾爭斗中占得一絲上風而殫精竭慮。可那些勝利,要么轉瞬即逝,要么帶著滿心的憋屈,從未有過此刻這般酣暢淋漓——這是她的產業,在她的管理、女兒的奇思妙想下,翻著倍掙來的底氣!
“自己掙錢,原來是這般滋味……”墨蘭抬手按住胸口,那里脹滿了陌生的充實感,暖烘烘的,幾乎要溢出來。當年嫁入侯府時的榮耀是虛的,旁人的艷羨帶著幾分看笑話的底色;斗敗春珂時的得意是淺的,不過是后宅里一場無意義的內耗。唯有此刻,捧著這沉甸甸的賬冊,她才真切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安身立命”。
這份底氣,很快就在社交場合里顯露出鋒芒。以往出席各府花會宴飲,墨蘭總免不了被人暗中議論“連生四女”“夫君寵妾滅妻”,那些目光里的憐憫與輕蔑,像細針一樣扎在她心上??扇缃?,風向徹底變了。
“梁三奶奶,聽聞您莊子上的桑園如今是京城頭一份?我家莊頭特意去瞧了,那桑葉肥厚油亮,蠶兒吃了怕是要多吐三成絲呢!”忠勇侯府的劉夫人端著酒杯湊過來,語氣里滿是真切的羨慕。
“可不是嘛,墨蘭姐姐,您真是好本事!”旁邊一位年輕的夫人跟著附和,“我們家那幾畝桑園,年年收成平平,您能不能賞個臉,讓貴府的師傅指點一二?花些銀子也使得!”
“我聽人說,現在京里上好的生絲,都搶著要您府上的貨?往后做衣裳、繡屏風,怕是得先向您打招呼了呢!”
奉承的話語此起彼伏,那些曾經帶著審視的目光,如今都換成了討好與敬畏。墨蘭端著茶杯,指尖輕叩杯沿,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溫婉笑意,心中卻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暢快。她不再需要靠詩詞才華博眼球,不需要貶低他人來抬高自己,這實打實的產業成績,就是她最硬的光環。從前她在貴婦圈里總覺得矮人一截,如今腰桿挺得筆直,連說話的底氣都足了幾分——原來金錢能買來的,不只是物質,還有旁人的尊重與話語權。
更讓墨蘭驚喜的是,這份“拔尖”的渴望,竟讓她漸漸褪去了林噙霜教給她的尖酸刻薄與不擇手段,反而在經營產業的過程中,變得愈發德才兼備。
面對其他府邸前來求購嫁接技法的管事,墨蘭也沒了往日的小家子氣。她記得曦曦說過“授人以漁亦可獲利”,便在梁夫人首肯下,制定了合理的教習價格——侯府親眷府邸半價,普通官員府邸按市價,鄉紳農戶則只收成本。她既不全盤托出核心技巧,也不刻意刁難,處理得圓融周到。既賺了銀子,又全了侯府“樂善好施”的名聲,還結識了不少人脈,連梁夫人私下都對金嬤嬤說:“墨蘭如今做事,倒是越來越有章法了?!?/p>
她甚至開始體恤莊戶。桑園增產,采桑、養蠶的活計多了不少,墨蘭便在曦曦的建議下,與莊頭商議,將工錢提高了兩成,還設立了“高產獎”——采葉最多的、養蠶成活率最高的,月底額外賞米糧或碎銀。莊戶們感恩戴德,干活越發賣力,采葉時格外小心,不浪費一片好葉;養蠶時細心照料,連蠶室的溫度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如此一來,形成了良性循環,桑園的收成越來越好,莊戶們的日子也越過越紅火,見了墨蘭,無不恭敬行禮,真心實意地喊一聲“三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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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蘭漸漸沉浸在這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中。她發現自己并非只能困于后宅、耽于爭斗,她也可以像男子一般,經營產業、創造價值。她不再是依附于梁晗的“永昌侯府三奶奶”,而是能為自己、為女兒們掙來一份實實在在家業的當家主母。
這日,她用桑園的收益,新打了一套紅寶石頭面。鏡面般的銅鏡里,女子眉眼間少了往日的怨懟與局促,多了幾分沉穩與自信。紅寶石的光澤映在她眼底,亮得驚人。她抬手撫過鬢邊的寶石簪子,冰涼的觸感讓她更加清醒——這條路,是女兒為她指的明路;而路上這“金錢的魅力”與“拔尖的快感”,則是推動她不斷向前的最強勁動力。
她對著鏡子,嘴角勾起一抹真切而明媚的笑意。靠人不如靠己,自己掙來的風光,果然比仰人鼻息得來的,要痛快千百倍,也踏實千百倍!